姜清漪睡了一整天,醒来时已是深夜,看到秦娘子正为她施针,唤道:“秦姨”
秦娘子松了口气,三下五除二地拔针,念叨着:“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我,你本来就出生比平常人早些,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快把药喝了。”
当年姜娘子怀着孩子在教坊司当劳役,不小心摔了一跤,未足九个月的姜清漪降临人世,从小身子骨弱了些,多亏秦娘子有心照顾,这几年才好些。
一看到这泛着浓稠苦辛的汤药,她心下作呕,还好秦娘子知道她怕苦,准备了蜜枣,她就一咕噜把药喝了,含了颗蜜枣。
秦娘子打量着她的神色,试探道:“白日县令派人到鹿台附近四处搜寻,有寻到来往商队和猎人的遗体,估计也是牵涉到这朝廷政变中去,我都去认真帮你看了,没有你要找的人,这恐怕凶多吉少。”
空气瞬间沉寂下来,风炉上煮着汤药,氤氲着药味,时不时发出火星子迸溅的爆蕊声,姜清漪似乎很平静,抚着药碗边沿,点了下头。
“我知道希望渺茫,可是”姜清漪咽了下喉咙,“现在还没找到他的尸体,说不定他又像十年前那样不小心受了伤,被人救了一命,这才没有回来和我们联系,所以,我想再等多些时日。”
既是如此,秦娘子也拗不过她。
姜清漪本想回到家中等候,可她内伤外伤未愈,作为医者,秦娘子把她强留在药铺,名曰是要帮忙打杂工还医药费,实则担心她一个人会出什么事,便拜托张叔有空去她家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消息。
几日过去,俞方停有时会来药铺看她,说道最近县衙那边的消息,张叔在镇里卖豆腐时也会去药铺坐坐,讨口茶喝,可到最后发现都没有消息。
姜清漪面色凝重,注意到他随身带着防野猪的弯月叉,问道:“张叔,你不是有驱赶野猪的药粉吗?”
张叔喝茶颇有但浮一大白的威风,有些微愣,“药粉?什么药粉这么厉害还能驱赶野猪,不会又是秦娘子的新玩意吧?”
“没有,是我弄错了。”姜清漪苦笑了下,又给他倒了杯茶,可心里仍泛着疑惑,总感觉有什么像雨后春笋冒出个苗头,是以往她忽略的。
冬日岭南地方小吃多是吃热乎乎的甜汤圆,姜清漪为报答秦娘子,就下厨捏了些汤圆给她们母女俩,待到晚饭后,她捧着汤圆坐在后院小椅上,远远望着藏在白雾后的月亮。
好像回到一月前,也是在晚饭后,和岭生一块坐在小院石墩里,欣赏着这星空。
不知不觉,眼眶微热。
忽地,吱呀一声。
“谁!”
姜清漪察觉到后门有人,跑过去一看。
“啊呀!”
始料未及,她只得眼睁睁看着俞方停被门槛绊了一跤,重重摔到地上。
姜清漪连忙跑过去看,将他扶起来,“俞郎君,你没事吧!”
他这人从小有点心大和冒失,这摔跤也是家常便饭。
俞方停暗骂一声,觉得丢人得很,尽快正好衣冠,笑道:“没事,我习惯了。”
姜清漪问道:“你怎么来了?秦姨还在前苑店铺里头”
“我!我不是来找秦姨的,我是”俞方停深吸口气,犹豫了一会儿,“汤圆挺香的,能给我盛一碗吗?”
姜清漪扑哧一笑,给他盛了满满的一碗汤圆。
二人同坐在院子,月影溅洒下,影子拉长落在竹帘。
俞方停咬开汤圆软皮,绵密甜腻花生馅汁沁入舌尖,细细咀嚼着,他看向姜清漪,鬓间青丝散落,掩映着瘦削的侧脸。
“姜姑娘。”他唤了一声,“你可有想过后面的打算?”
姜清漪一愣,饮了口糖汁,笑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想起我娘小时候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如果他未能幸免于难,那我也得好好活下去,我还是姜清漪。”
俞方停长舒一气,最怕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寻常女子若是在成亲的节骨眼遇上这种事,估计早就哭天抢地,而不是还能坐在这吃汤圆。
“对了,有个东西我想给你看看,我在祭坛上寻到我给岭生做的绸带,这令牌就压在上面,可我又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姜清漪放下碗筷,从怀中取出帕巾,里面包裹着一块令牌,递给他看。
俞方停摸索着,以上好梨花木制成,纹路以蟒虎图案绘制,线条顺畅,样式精美,甚至还配有精巧的机关,翻过来一看,赫然的“傅”字映入眼帘。
“这是前任国师傅家的令牌。”
“傅家?”姜清漪用树杈在地上按着笔画写字,“你之前说过,这个我记得。”
俞方停解释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这傅陌桑作为傅家家主,也是陛下御封的国师,专门掌管祭祀、炼药、驯禽之事,据说他们对毒术颇有研究,经常拿西域和北境的毒虫做研究,早年许多官员无故中毒而死,似乎都与他们有关,听说还有能操控人的催眠和傀儡之术,后来陛下觉得傅陌桑实乃祸患,便以‘疑似勾结外敌’的罪名满门抄斩。”
越听越邪乎,回想到那些神鬼恐怖话本,姜清漪眼角微颤,“你说过,这次兵变和傅家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