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有南大校友会组织的聚会,校方资助,凡是在南城的,时间和行程上只要不耽搁,能过来就过来,毕竟这场合可少不了精打细算的商人,哪能不知道这种聚会本质,不过是熙熙攘攘,利来利往罢了,推杯换盏之间,指不定一栋楼的投资就谈成了。
只是秦温阮一向不会参加。
大学时候,旁人就说她是个不怎么近人情的人,高冷范儿。
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的确是不怎么近人情,也懒得应付社交。
在她看来,朋友或许不用太多,不用太杂,但一定要和唐诗这样,就算忙的时候十天半个月说不上几句话,可那女人知道她的谣言却比她本人都要早。
就算她们住在同一所城市,也能各自有着各自的生活,不是攀缘在彼此身上的菟丝花。
这也就是为何,就算姜楚青当年对她有恩情,她也和她成不了朋友的原因。
秦温阮开车带着唐诗到导航的地方,是一家专做海南菜的餐厅。
包厢是精心设计的,包豪斯风格的现代餐厅,他们人多,包间也敞亮,几张简约优雅的大圆桌占了大半地方,周围灰白调的墙壁上挂着一排艺术作品,像是真迹。
空隙里已经有不少人盛装出席,端着酒杯点头哈腰地笑着应酬。
秦温阮端起香槟酒在手里充数,又递给唐诗一杯。
入席后,先是校长象征性地讲了几句场面话,校友会聚餐一般都是私人性质的,不涉及太多官俗,话里大概意思就是让大家放开了吃,放开了谈,当然,有哪位爱心成功人士能给学校捐座图书馆、投资些实验设备、提供个实习基地什么的就更皆大欢喜了。
这话众人笑着听,也笑着过,毕竟说实话,真正吃得开的大人物,人也不屑于这一个两个的投资,动辄几分钟就是上亿的事儿,谁愿意浪费时间出席这种场合,那和做慈善实在是没什么区别。
而热衷于来现场的这些,大多都是表面上家大业大,可内里空荡荡甚至负债累累那种,个人打着个人的小算盘,都精得很呢,哪有人有闲钱砸给不生钱的母校。
至于秦温阮,她是来钓鱼的。
不乏有带着笑过来搭讪的人,只是略过扯远了的那几句后,最后还是绕着同一个问题,“在哪儿高就?”
秦温阮统一说辞,“个人买卖,卖画。”
对方无一例外鸦雀无声。
道行深的,还能扯着墙上那几幅真迹跟她掩饰几句再走,道行浅的,连嘴角讽刺的笑都掩盖不住,举了举杯象征性地干一口。
或许是哪位“好心人”直接把这事儿给传开了,秦温阮这儿一时间清净了不少。
这时候,门忽然被推开,姜楚青一面说着“不好意思”,一面毫不慌乱地从众人面前穿过。
秦温阮也在这时,放下了酒杯。
高脚杯与檀木桌相碰,响声被隐藏到寻常的动作里,像是吞噬了波涛汹涌。
鱼儿……可以准备咬勾了。
面前,姜楚青一身职业装,胸前还挂着工作牌,跑的气喘吁吁的,活脱脱一被老板压榨的社畜模样。
姜楚青的到来打断了刚刚的一片寒暄,众人看着她直奔着秦温阮那桌去,都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
“对不起,老板,你交代的工作我还没有做完……”
秦温阮挑了挑眉。
在工作室叫她名字,在外人面前叫她老板。
很好。
就生怕别人不觉得她压榨员工是吧。
眼见四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秦温阮双手环胸靠在椅子上,笑着去看姜楚青。
“那组稿件的截止日期是今天,谁让你没做完就过来的?”
“……”姜楚青似乎没想到秦温阮会真的摆起老板的谱,不可置信抬起眼,瞬间满是慌乱,“我……我不知……”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秦温阮气势愈发的盛,她此刻虽然坐着,可上扬的视线却让姜楚青觉得她仿佛在俯视自己一般——
“我让陆星发你的压缩包里可不止有稿件,包括交稿日期、合同条款、甲方要求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姜楚青,你工作之前都不看的吗?”
“我……”
姜楚青想,她就是想应付应付敷衍了事,谁想去看动辄十几页的合同啊,累得眼疼。
之所以敢明目张胆拖稿,就是因为笃定了秦温阮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不敢说她什么,可谁料到这人不按套路出牌,一顿输出把她都给骂懵了。
低着头看自己脚尖,姜楚青等了许久,都不见在场有替她说句话的,倒是有不少打量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盯得她脸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啊,我说一句。”
还是校长出来控了控场,毕竟是校友聚会,闹得太尴尬他面子上也不好看,“……这位同学,姓姜是吧?”
姜楚青抿了抿唇,点头。
“姜同学。”校长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没有那个年纪常有的啤酒肚和大光明,看上去甚至有些儒雅,“如果是因为你的问题导致公司违背合同,这可不是小问题啊。”
姜楚青小脸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