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体透支的感觉愈发的明显,帝修琛微微的皱眉,眼里带着不由多说的决绝,似乎是咬了咬牙,又挺直了身体。
虽然步伐艰难,仅仅一个移动都异常缓慢,但帝修琛还是继续走着,继续跪着。
所谓的近在咫尺,其实并不是在眼前,而是在他心里。
他所走的这些阶梯,他所下过的跪,没有一个是他问心无愧的,都是对于小孩的。
每一跪的时候他都在想着,他曾经对小孩说过的某一句话,曾经所有的某次不信任,曾经所有的某次伤害。
种种的种种,在今天全部的显示了出来,脚在痛,膝盖在痛,全身在昏沉,可都不及心痛。
……
“哎呀,这已经快四、五个小时了,也不知道帝少上去了没有。”
天色已经夕阳西下,兰姨几人站在原地,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目光一直望向那不见边际的阶梯。
兰姨一直紧张的来回走着,她不知道她该担心什么。
担心帝少的身体,可如果帝少不去,小小姐可怎么醒来啊?
“兰姨,你不要太担心。”
看着兰姨一直来回的跺着脚,冷影开口安慰。
兰姨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而沈楚谦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姿势,暮然间,向旁边一直站着不动的韶七走了过去。
可以说,自从帝修琛上了阶梯之后,韶七就一直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帝修琛的背影,身子挺拔而有肆意,魅九就在身后静静的站着。
“魅牢王子,能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沈楚谦浅笑着开口,余晖散落下来,落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含意。
韶七眼眸微收,看了一眼沈楚谦,示意他开口。
“这些问题不是替我问的,我是替阿琛问的。”
沈楚谦补充完之后,便神色严肃了起来。
“诺曼王子和小依依是什么关系?”
沈楚谦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在看见韶七眼神微变的时候,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吧,我挺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能够让神秘斐然的诺曼王子主动开口,提出三个条件,赠予屠苏玫瑰?”
沈楚谦层层递进,而韶七一开始眼里的异样也消失殆尽,他的神情很平静,面容依旧魅惑,带着玩世不恭。
“我觉得沈大少有时间猜测这些东西,不如好好的精进自己的医术,屠苏玫瑰只有一只,下一次可就没有了,还有……”
韶七停顿了一下。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好奇的不要好奇,这些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
“魅牢王子还真的是守口如瓶。”
沈楚谦脸上的笑容收起,眉目变得冷漠。
“你说,你们的帝少能跪完这九千阶梯吗?”
看了一眼已晚的天色,韶七语气听不出喜怒。
“魅牢王子多虑了,这也不劳你费心。”
沈楚谦适当性的点了点头,便转身与韶七拉开了距离。
韶七眼神微微的眯起,里面带上了狂肆冷魅的寒意。
……
“叮——叮——”
禅寺独有的钟声响起,帝修琛眼前一亮。
“8998”
“8999”
“9000”
帝修琛几乎是咬着牙数出最后几个台阶数,从最后一个台阶上起来,他情不自禁的扶住旁边的柱子,但身体还是挺不住的向下倒去。
整整七个小时,从阳光大好到夕阳西下,帝修琛不知道他是怎么跪下来的,只知道到最后,他的身体似乎已经成一具躯壳了。
他靠着这架躯壳,以及自己心中独有的信念,像个牵线木偶一般,别扯着往前走,往上跪。
走不动也要走,跪不下去也要跪,汗水不断的蒸发,不知是因为天气,劳累,还是伤口的疼痛,到最后都麻木。
此时他的膝盖已经彻底的血肉翻滚,看起来格外的渗人,整个人身上本来穿着的黑色素衣,被从无数伤口中渗透出来的血迹沾染,使得帝修琛看起来似乎是一个血人。
“小孩,我做到了,三个条件我都做到了。”
帝修琛喃喃自语,支撑不住又重重地半跪在了地上。
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有淡淡的鲜血被咳了出来,他的旁边是一个巨大的百年菩提树,是这北海禅寺的迎客树,树叶大多泛黄,稀稀拉拉的散落下来,在帝修琛衣襟也坠落了两片。
帝修琛用沾着鲜血的手取下了那两片菩提叶,看着它们,忽然间的笑了。
此时此刻,他的样子疯癫而又病娇。
“这位施主,佛门圣地,阿弥陀佛。”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蓝青色布衣的和尚站在了帝修琛面前,看着满身鲜血的帝修琛,不断的滚动着佛珠。
“主寺在哪里?”
听见这个和尚的声音,帝修琛神色又恢复了冷烈与薄凉,手掌按在旁边的红栏之上,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
“施主可以一步一跪的走完这九千阶梯,想来是为某事许愿或者自我忏悔,敢问施主是这其中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