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和十五年,细柳新裁。
随着三法司衙门外的鸣冤鼓响起,开春第一案——杏榜舞弊案缓缓拉开序幕。
二月会试,翰林大学士范齐道所主持的新科殿试发榜后,共录三十六名举子,均为北人,而南方举人未取一名,乃大燕开科以来历所未闻。
而后,落第的南方举人于三法司府衙前击鼓鸣冤,联名告考官范齐道偏私北方,民间流言甚嚣尘上,至帝前,燕帝震怒,令彻查。
随后,三十六名举子连同考官一十二人均被下狱,非刑拷打,招供一十七人指认考官范齐道私宴泄题,朝野哗然。
燕帝在朝堂上几乎把手边能扔出去的东西都砸了,咬牙切齿地说要剥了范齐道的皮,将朝臣们都吓得噤了声。
范齐道为北臣。之前为了分榜之事,朝堂论辩,北臣直言取士应取智,南北之差在才,分地无用。
春闱后更是榜上全为北士,狠狠一巴掌把燕帝打得心里窝火,现下告诉他是舞弊,他恨不得活刮了范齐道。
可是朝中还未明诏,范齐道竟留血书陈情,于堂上触柱,以死明志。
民间风向更是陡然一转,北方举子联名上疏,称三法司枉勘虚招,为范齐道大人喊冤,更有数十名考生沿路喊冤,欲拦轿上告。
帝置若罔闻,只因他案上“人证物证”俱全,范齐道那个老东西不过畏罪自杀尔。
顾七剑自然知道燕帝执意给范齐道定罪的原因,他想借此案件开两榜取士的先河。
范齐道是不是冤枉的不重要,这点燕帝知晓,顾七剑知晓,那三法司里那自作聪明的人也心中门清。
揣摩帝心,症在南北分榜。
只是范齐道这一畏罪自戕,这事就棘手起来了。流言扰人,燕帝自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这骑虎难下的局面多亏了他的好女儿煽风点火。
顾七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一手推动杏榜舞弊案,从南人击鼓鸣冤,到北人跪地喊冤,她冷眼算计着范齐道的死,只因为她要名,要的是盛名。
那边三十六名举子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心如死灰,那边顾七公主悠闲的在公主府等着她的东西。
咻——
二百步外羽箭正中红心。
“主子,消息已经递到目标耳边了。”巽犬恭敬的跪在执弓拉弦的顾七剑旁边,回禀道。
时光荏苒,昔日那为了讨好行商走卒的谄媚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岁月刻下的两分凌厉。
巽犬的好看不是元时那般面如傅粉、唇红齿白的姿容,青年鼻如悬胆、眸似星河,剑眉斜插入鬓,跪在地上颜色正而不媚。若是立着,更是身形极佳。
虎背、蜂腰、螳螂腿,盗版系统亦是咂舌称赞。
顾七剑放下长弓,踱步道:“张芝林那蠢货身边的尾巴处理干净了没有?” 张芝林,揣摩帝心第一人,三法司中那个自作聪明的蠢人,构陷范齐道便是顾七剑暗中引着他去的。
什么揣摩帝心,明明就是个死到临头的蠢材,顾七剑正等着用他递的刀去诛她那好父皇的心呢。
“已全清干净了。”巽犬随着顾七剑的身影调了方向跪着回答道。
“行吧。”
顾七剑重新挽弓搭箭,只听啪得一声——
二百步外正好劈开红心中插着的羽箭。
出了隋珠公主府,没人会知道燕京城出了名的病美人,那个夏不耐暑热、冬不离狐裘的顾七公主随手拉开的便是重弓。
话说回早些时候,燕京城,胡不归酒坞。
因病错过春闱的王思语正在酒坞饮酒。
本来,没有卷入此次科举舞弊案的他应该庆幸才对,可王思语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因为他的至交知己齐子彦正是那不知生死的三十六名入狱举子中的一员。
好友的性子王思语再清楚不过,对方怎么可能贿赂考官科举舞弊,果不其然,随着主考范大人撞死在金銮殿的消息在街头巷尾传开,王思语以为这案子终于要翻了。
万万没想到,朝廷竟然执意给众人定罪。一石激起千层浪,北方学子奔走联名,痛斥三法司枉勘虚招,为范齐道大人喊冤,却无一人敢接下他们的帖子呈于御前。
求告无门。
事到如今,再蠢的人也品出了味道,哪里是什么杏榜舞弊,明明是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罢了,齐子彦众人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王思语等北方学子心中悲愤,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相约来这胡不归酒坞买醉。一群人浅酌两口后便抱头痛哭,仿佛这样就能抒发心中的孤愤。
王思语捉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转而将手中酒杯重重一放,道:“这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敢仗义执言,可笑至极!”
众人纷纷悲声附和。
不料一旁擦着桌子的店小二闻言开口道:“诸位为何不去试试隋珠公主府?”
“何出此言?”王思语一时有些愣神,并没有反应过来。
“一看你们就是外地人吧,这燕京城里谁不知道隋珠公主府的。”那店小二将桌布往肩上一搭,兴致勃勃道:“隋珠公主那可是皇帝陛下跟前的红人,而且公主心肠好,最见不得那官官相护的不平事儿。”
显然这个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