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哥谭的罪犯们被他料理了个大概,但凡用不上的全都被他给杀了,剩下的被他召集起来,一起对付蝙蝠侠。
但在某个偶有闪回的深夜里,杰森想,他终归还是适应于黑暗的。
黑暗会扩大一切负面情绪,憎恨、暴戾,对这个世界的不公的极度不满。杰森曾利用着这些情绪来保护那些没有得到像他一样得到机会的人,试图用过激的手段遏制一切威胁,但事实证明有蝙蝠侠在,他怎么做都是错误的。
这个世界其实充满了光明与希望。布鲁斯曾试图告诉他这一点。
可要相信这一点很难,杰森对这个该死的世界的不信任感被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头上。这个世界有希望吗?或许吧。但降临他身上的几率太渺茫了,近乎于零。
而光明呢?
光明需要自己去选择。选择待在阴暗的地方,需得随时躲避着伴随差光明到来的灼烧。选择站在光明的地方,那太过刺眼,特别是对于尚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人来说,太过虔诚,那不会是杰森。
但杰森在揭露阿卡姆骑士的真实身份的那一刻,不知怎的,他看见了蝙蝠侠面罩背后的那双属于布鲁斯·韦恩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还交杂着悲痛、伤感,以及欢欣。
欢欣。
杰森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在蝙蝠侠看到他以后,有什么可欢欣的。
可看着这双眼睛,他几乎仓皇失措。
他立即就认出了当年在小丑的指示下,穿着蝙蝠侠的制服几乎将他打死的那两个人,和面前这个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他是布鲁斯·韦恩,是收养了杰森·陶德、给他指明了一条通往光明的道路的父亲。
——可那又怎样?
他抛弃了你!他将你留在了那里!由着你被小丑带走!
他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以为我死了!
——所以呢?
他立即找了一个新罗宾替代你的位置,从此他的身边出现的不再是你,而是一个比你更好,更完美,更听他的话的孩子!
他总是这样,把无辜的孩子牵扯进他和整个哥谭对抗的战场!
不、不是这样的。
他是为了拯救,他是想让我们成为更好的人!
执行正义与实施复仇,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将杰森·陶德猛烈拉扯,不断搅乱着他的大脑。
混乱之中,他仿佛又看到了眼前出现了一张过于苍白的脸,绿色的头发、消瘦的颧骨、鲜红的嘴唇、泛黄的牙齿镶嵌在这张脸上,他嘴角大大地咧着,发出了狰狞的大笑。
杰森的情绪几乎就要被这笑声带动起来了。
不,不行,不是现在,蝙蝠侠、布鲁斯还在这里——!
于是在蝙蝠侠背过身联系阿尔弗雷德的时候,杰森毫不犹豫地选择逃走了。
丧钟在他的私人通讯频道中不断呼唤着阿卡姆骑士,杰森背靠哥谭湾,在茫茫夜色下抽完了最后一口烟,“J”字伤疤隐藏在了昏暗的路灯下,河风带着黑夜的凉意,轻柔地拂过他那头杂乱的黑发。
他吐出烟雾,随即扯下耳麦,将其和烟头一齐丢进了那条深不见底的河流里。
而一起丢进去的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呢?
他暂时不想去考虑这一点。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鬼使神差地捡起地上掉落的一瓶红色油漆罐,朝着蝙蝠侠撕掉了外胸甲后留下的内护甲上,喷涂了一个红色蝙蝠的标志。
随后,他抄着一把狙击枪,跟踪着蝙蝠侠的信号,在最后一刻救下了他。
他听着韦恩庄园爆炸的声音,茫茫然地想:一切都结束了。
然后泪流满面。
杰森已经不知道此时的他该去做什么了。他失去了自己的目标,失去了催动自己活下去的目的,单纯地在哥谭的大街小巷中流浪。
在发现有两伙人在追寻自己的行踪之后,杰森察觉到有一个是丧钟,另一个——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于是杰森悄悄跑去了布鲁德海文,他在那里有个安全屋,他打算在这里躲一阵子,再做打算。
但在刚迈入前门的那一刻,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他正站在一个实验室里,和身前的培养皿中的大个子面面相觑了半晌。
一分钟后,他身后的门在“滴”的一声响后打开了,一个看起来很面熟的光头挑眉看着他,神情对他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
“啊,你来了。世界的指引果然是正确的。”来人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他给杰森甩出了一叠照片,然后胸有成竹地看着他,“丧钟为了找你被抓住了,过去救他吧,他等你很久了。”
“而我会给你一件,你所想象不到的武器,好好运用吧,孩子。”
——————
时间回到现在。
“簌簌——”
一道黑影闪过,杰森举着枪的手被一枚蝙蝠镖给打偏了。
他迅速反应过来,就地一滚,再看向来人,然后就对上了一双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只是那双眼睛里多添了几分他看不明的情绪。
杰森·陶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