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前晌过半了。他头一回睡了这么久,睁开眼还发觉自己就躺在云乔的榻上。以云乔避他不及的样子,估摸着她昨晚去别的房中歇下了。
推开房门,只见鹅羽般的雪裹挟着寒风簇拥而来,将他兜头盖脸袭了个照面,他不由得咳了许多声。
此刻他却看见云乔小跑着回了廊下,低头拍着身上的雪,对谢洵道:“祖宗,您可算醒了。”
说罢,她便走进房门去,丝毫不见外地将自己湿透了的靴子脱了下来,坐在榻旁低头换了双干暖的。
她天不亮就起来练刀了,谁知这雪越下越大,她的靴子也禁不住被踩成泥水的雪的浸泡。因谢洵在自己房中歇着,她只能一直忍着靴子的潮湿没有贸然来扰。
谢洵蹙眉看着她那泡得不成样子的靴子,道:“泡成这样,怎么不早来换?”
云乔抬眼看她,嘲讽一笑:“殿下歇在这儿迟迟不醒,臣怎敢来换靴子。”
谢洵不想理她,也自顾自将衣裳架子上自己的氅衣取下来,裹好。
见他穿戴整齐,云乔才心情愉悦了些:“殿下慢走,不送了。”
谁知谢洵一边系着衣带一边道:“一起走,昨个告诉过你,今日你要陪本宫入宫去见皇后娘娘。”
“……”
云乔太过于高兴,却忘了这茬。
她自然知道谢洵为何执意要今日进宫去。早先便听闻皇后病了,太医名医都看过,什么药也都用上了,可就是不见好。谢洵身为太子,又由皇后抚养多年,自然是该去看望的。
谢洵是先帝宣明帝的独子,从出生时便已经是太子了。只可惜谢洵的生母慕远皇后因为难产,在生下谢洵后便离世了。谢洵又是早产,所以身体一直是弱,但是却并没有很大妨碍。后来朝中有人传太子命中带煞,才让慕远娘娘活不成,若要避煞,幼时必须遣离帝京。
宣明帝当时是信了这些谗言,便打发谢洵去了淮远。因着淮远云家世代忠义,他也放心将太子交由云家教导些年月。
至于后来宣明帝驾崩,永平帝继位,谢洵又回了京城。那时一直照拂他的,都是如今的皇后。女子到底心肠要软一些,不管永平帝对谢洵多么防备和猜忌,皇后对谢洵却实在是很好。
有怨说怨,有恩也要报恩,谢洵也愿意亲近皇后。
话都说到这份上,云乔也没理由回绝,自己毕竟是人家的太子妃,这些事终究是无法避免的。虽然谢洵是个混账,但皇后娘娘却是传闻中极为良善之人。
“那个,”谢洵犹豫了片刻,又道,“你换件衣裳,此番不是去见陛下,没必要……”
云乔此刻才低头看了自己穿的衣裳,和军中将士无异,甚至比他们穿的还粗糙简略一些。她不拘小节惯了,除了成婚那日,也从没穿过女子的衣裳。
这倒让她有些为难。
“我,没有能入宫的衣裳……”云乔扯出了一抹笑。
这次换谢洵无话可说了。
最后两人坐上马车的时候,云乔一直在别扭。她万没想到谢洵会派人回东宫去给她取来衣裙,竟还都是合身的,像是早就备下的一般。合身归合身,她却觉得这样的衣服穿起来实在不大习惯。
因着雪天路滑,马车行进缓慢,从云府到宫中不大远的路途,整整走了快小半个时辰。
一路上谢洵也不怎么讲话,只是偶尔咳几声。两人对坐着显得很是尴尬。
“秋玉死了。”谢洵终于开口了,目光中还带了丝歉疚,“抱歉,早该告诉你的。”
他一直没跟云乔提起,一是觉得没太必要,二是觉得自己办砸了这么一件事,怕云乔心中不平。
云乔这才放下马车的帘子,不再看向车外,道:“我知道,我那日去大牢找她便知道了。此事有疑,是有人想灭口,所以秋玉一定是知道些什么,还没来得及说。”
谢洵点了点头:“没错。”
“那日沈遇去过。”云乔还是怀疑沈遇,她没有办法相信一个明面上便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人。就算所有人都说沈遇是君子,她也不能放心。
谢洵眼尾上挑,似是逗趣一般:“陛下的人还去过呢。”
那日陛下身旁的宦官孙成确实是奉命提过一个犯人,据说是犯了盗窃罪,被皇后保了下来。事情闹得不大,因此宫中许多人都不知晓。
“呦,我耳朵听岔了罢?”云乔听了这话,咂了咂嘴,“那日我这么猜,您还想治我挑唆之罪呢。”
云乔阴阳怪气的本事了得。
“不管如何,此事已经无从查证……乔乔,对人都多存些防备。就算是陛下,也要防备。”谢洵的声音轻缓,在马蹄声中几乎就要听不到。
云乔想凑近些听,结果马车忽然颠簸一阵,她一个不稳便跌进了谢洵的怀里。
谢洵怀里是暖的,但扶着她的指尖却是冰凉。这一瞬两人都有些沉默,对视片刻便自觉分开了。
云乔拢了拢衣襟,坐正,咳了一声:“你手怎么那么冰?”
虽外面下着雪,但至少马车内很暖。不应该会让谢洵冷着。
谢洵轻淡一笑,目光却柔和地跟化了水似的。他抚着自己的指尖,道:“病久了,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