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森提着酒,一把推开一路上好几个烫着大波浪卷发、化着浓妆、穿着性感短裙、温言软语要将他拉走的女人,来到了老人家所住的那条巷子里。
阴暗的巷子中,几盏稀疏的路灯亮着昏暗的光,竖着路灯的灯杆是东城制造业的全面推广使用的最新研发产品,但上面的灯芯里装的依旧是几十年前的节能防碎灯泡,洛森细细盯着那灯泡看,隐约瞅见灯芯处有相当严重的拆毁痕迹,由于时不时地前来拜访老人,来的次数多了,洛森对这一带自然而然也就熟悉了。
许是灯杆与灯芯里的灯泡并不是配套部件,耗能更少的灯杆往上传输的电能自然就更少,导致看灯芯里的灯泡也并不十分亮,甚至还因为时不时的短路而突然熄灭,洛森从背包中取出微型手电筒,手电筒内放出的光照亮了眼前十多米的路,手电筒汇成的光幕掀开一层又一层的夜幕,为洛森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随着一阵轻微的“滋滋”声,灯光一闪一闪地亮了好几下,突然间又熄灭了,洛森望着眼前渐深的夜色,眼神渐渐凝固了起来。
往巷口拐弯处出来,老人的家离他也越来越近,他慢慢收起了自己的呼吸声,双眼依旧目视前方,一举一动依旧像往常一般,但心中却不觉警惕起来。
老人家所在的巷道虽然清净,但在一般情况下,每当夜晚将至,这里就开始热闹起来,但是今天晚上街道却空无一人,这样反常的现象不得不令洛森心生怀疑。
昨天晚上自己还跟老人通过电话,电话里,老人向许久未见的洛森谈及了自己的近况:“最近政府出台了宵禁法令,伦敦区的治安官对这件事高度重视,要求伦敦区e街的居民在晚上八点钟后不许离开e街,最近天气变冷了,当年落下的老毛病又病发了——当年老人从军,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在冰水里泡了十个小时,然后不幸被敌人的枪弹打中,从此就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唉,以前年轻的时候,身强体壮得很!这人老了,病痛就来了啊!“
“……你放心,我老头子虽然瞎了一双眼,但好歹还有个模拟仿真眼,虽然不常用,但是以我退役军人的身份,在伦敦区e街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的学业吧!你不是还说要当什么物理科学家么?好好学习,可别辜负我老头子的期望!对了,你小子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祖孙俩好久都没聚在一起喝酒了,下次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多带几瓶最烈的酒,备点下酒菜,我们祖孙俩要喝个痛快!”
洛森还记得当时自己爽快地回答一句:“老头,等明天辩论赛结束了,我吃过饭就来找你!”
“好小子……哎哟!我这腿……”
老人老毛病发作了,明明疼痛不已却还要强忍着的样子令洛森担心地皱起眉头,对他说:“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电话另一头,老人倔强地拒绝说:“上次我听了你小子的话去医院看病,那里的医生非要留我住院,我一气之下连病历表都没拿就离开了医院,唉,你说这医生,看病就看病嘛!还非要人住医院!这真是……”
洛森一边回忆着自己昨夜与老人的对话,老人喋喋不休的抱怨仍旧回响在自己的耳边,走着走着洛森的手电筒也没电了,他按了按手电筒的开关键,在一片再度降临的混沌夜色中,他依着依稀朦胧的光亮,终于来到了老人的家。
夜晚的秋风虽然微弱,却席卷了一片凉意,洛森环顾四周,确定安全后,伸出手按下了老人家的门铃。
“叮咚,叮咚。”
没人开门。
洛森心里估摸着老人定是耳力不好,没有听见,于是继续摁着门铃,与此同时,他还从兜里拿出手机,拨打着老人的电话。
“我们最亲爱的罗伯斯特,一刻也不能分割……”老人的电话一拨打出去,高亢的背景音乐立马钻进了自己的耳朵,这是由东城著名女高音歌唱家滑音女士演唱的成名曲《我最亲爱的罗伯斯特》。
门铃持续不断地响着,滑音女士声情并茂的演唱也已经要到尾声了,却始终不见那个会兴高采烈地打开门,然后迎接自己和自己手中提的烈酒的那个亲如老友的老人。
洛森心中咯噔一跳,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等滑音女士唱完最后一个音,他快速摁下了挂机键,然后果断打了报警电话,警察在询问过他地址之后,决定出动一半的警力前往救援。
与此同时,离这里最近的圣玛丽伦敦区分医院的紧急救护车正在飞速赶来的路上。
洛森正倚靠在门边,一边等待着警察和医护人员的到来,一边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老人不会有事。
他仰望着夜空,夜空中,几颗明亮的星子疏疏散散地分布在墨色浓厚的天空里,一闪一闪的,明亮极了,与街道上那有故障的路灯一前一后地闪动着属于自己的光亮。
三百年后,天上的卫星不会在夜里伪装成行星,闪着光混进一堆发光的星子中,夜空也恢复了它原有的纯粹。洛森就倚靠着大门边上那堵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墙边,仰望着在一片混沌中闪闪发光的星星。
夜空中,有一颗最明亮的星,与其它几颗星子遥相辉映,点缀着弥漫了一片黑暗的夜空。
洛森伸出手去,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