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时然确定了,白天不是她眼花。
屋内光线暗,若不是嗅到男人身上熟悉的清冽,她几乎要以为无声无息出现在她床边的身影,非人是鬼了。
陆靳川就那么杵着,许久未出声。
似要较量出个高低来,时然也绷着脸沉默。
一时间,病房内只有仪器滴滴的叫,叫的人心烦。
到底还是时然率先打破了气氛,语气生硬:“陆总有事么?”
暗沉沉里,她看不清男人此刻的表情,只听到他森冷的声音:“低估你了,男人换的真勤。”
知道他误会了她与许司礼的关系,时然却没了解释的心。
她冷嘲道:“陆总可以温香软玉在怀,我为什么还要抓着那段不耻的过去不放?”
“不耻?”陆靳川咬牙切齿的咀嚼着这两个字。
时然语气自嘲:“无名无份,给你做了一年的床伴,难不成我还要觉得光荣?”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无需开灯,那道视线灼人到几乎在她身上烫出个窟窿来。
他生气了。
明明绝望痛苦的是她,流产丧子的还是她。
他有什么好气的呢?
时然木着脸,下逐客令:“时间不早了,陆总
要是没其他事,我要睡了。”
“是你睡,还是男人‘睡’你?”
今天之前,她从不知道陆靳川嘴这么毒。
被作践太多次,感官都变得很迟钝,时然不痛不痒的回击:“有区别吗?陆总还不走,是打算要我给你现场直播?”
“时然!”陆靳川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底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
“好!好!”男人克制地磨着后槽牙:“你很好!”
时然倔强的不去看他,只觉得有凌厉的风擦过脸颊。
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门被甩的摇摇欲坠。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木然的眸光放空着,直到手机震动,才渐渐有了焦距。
看清来电显示,深吸口气,收起所有情绪。
电话接通时,语气温和寻常:“师母,这么晚了还没睡?”
电话那边环境嘈杂,一道刺耳的电流声穿过,紧接着响起一记带着哭腔的中年女声。
“然然,出事了……”
“你师父他……”
有些混沌的头脑闻言顿时清醒,时然坐直了身子,急忙追问:“师父出什么事了?”
“诊所治死了人,不……不对,是你师父……”
听着那边含糊不清的解释,时
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当即掀开被子下床。
“你们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夜里下起小雨,路面湿滑。
时然却不管不顾,一路飚速到一百四十码,将半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压缩成十五分钟。
急匆匆来到绿水小区,步伐却停在了三楼。
楼道墙上,门上,无处不被红漆密密麻麻写满‘医者无德’,‘杀人偿命’等字眼。
门口一地狼藉,显然刚刚大闹过一场。
时然扫了眼,一颗心不住下沉。
提起精神敲门,门刚开,师母便六神无主的扑上来。
“然然,怎么办?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时然按捺住内心的急躁,轻拍着师母的肩安抚道:“会没事的,我跟您保证。”
“保证?你拿什么保证?没有十足的把握在这说什么大话呢!”
细弱的女声不合时宜的插进来,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
“初见,你太不懂事了!”宋玉兰扭头呵斥着。
许初见闻言,恨恨瞪了时然一眼跑回房间,房门关的巨响。
“初见她……”
“我没事师母,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时然摇摇头,早已习惯了许初见对不自
己的态度,眼下什么事最重要,主次她还分得清。
宋玉兰满是心疼的看着她,刚止住的眼泪又溢在眼眶里,哑声道:“今早诊所来了个病人来看病,吊水吊到一半突然浑身抽搐,送到医院后人没挺住,死、死了!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家属闹的不可开交,说要赔偿一百万,不然就告你师父谋杀!”
一百万!
时然听到这个数字,眼皮狠狠一跳。
这是……敲诈?
“我咨询过律师了,这种情况就算是打官司,胜诉的几率也很小,你师父他身体又不好,要真在牢里待个三年五载的,怕是……怕是有命进去,没命出来啊!”
宋玉兰说到这里再抑制不住,痛哭声近似哀鸣。
她佝偻着背,身形削瘦的厉害,鬓角藏不住的白发,整个人似一夜间老了几十岁。
“这两天梅雨季,湿气大的很,老许的老毛病该又犯了,那拘留所里又没人给他泡脚揉关节,老头子一定疼的要命……”
中年妇人瘪着嘴唇喃喃自语,倏然扬手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都怪我!你说我当初一个劲儿要他开诊所干什么呀!”
悲怆至极,宋玉兰
张着嘴,一口气没顺上来,竟生生哭厥过去。
“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