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一下,身上那点衣服就不够看,两人先是跑到了一铺子底下躲雨,想等着雨小些再回去。三月的夜原还没什么,下了雨就寒了。
沈祇打了喷嚏,眉儿也就懊恼起来,想着自己身上还一直披着沈祇的衣裳。手里攥着两个鸡蛋,便递给了他:“你把鸡蛋吃了,肚子饱了,许是也就没那么冷了。”
“还行,不饿,你饿了你自己吃了就是。”
“我也不饿。”眉儿又想起沈祇手上的伤:“你手沾了雨,还好么,雨水不干净,可别让伤口更严重了。”
沈祇面色还算轻松,坐在石阶上,伸了手给眉儿看:“无事了,伤口不算深。”
一看手上的血都被雨冲干净,只剩下些月牙印儿,虽瞧着还是深,但想来养个两天也就无事,眉儿放下心来道:“那就好。”
这就又无话了。
说来也是有些好笑的,两人在同一屋檐下过了三年日子,时常不在一处,倒也不至于这么生分。可偏偏两人就是这般生分且不熟,不熟悉到来回两趟也没说上了几句话。
雨声潺潺,屋檐之雨形成雨帘,雨滴时不时溅落到手上,冰凉又让人清醒。
眉儿是不困的,就支着脑袋盯着雨,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却瞧见有一个人来了似的,怕自己眼花,就拍了拍沈祇。
沈祇蹙眉:“该是流民。”
果不其然,来人身材高大,衣衫褴褛,胳膊和腿都还有些地方露了出来,快是衣不蔽体了。再看那张脸,眉儿脸色瞬间发白,她抓紧了沈祇的衣袖:“告示那人就是他。”
“别慌,且看他要干什么。”
那流民到了屋檐底下,站与一侧躲雨,斜眼看了两人却是没什么动作。沈祇不动声色的微微侧了侧身子,将眉儿护在身后。
“有吃的吗?”
这流民说话的声音非常哑,嗓子里头似有东西说话都割痛似的,听着让人极度不舒服。
眉儿扯了扯沈祇袖子,袖口下将两个鸡蛋塞了到了沈祇手里。
“有两个鸡蛋。”沈祇说罢伸了手出去。
流民便有些癫狂,猛地一抢,两个鸡蛋很快囫囵下肚。
“你俩是镇子上的吗?”
“不是。”沈祇停顿一息,又道:“爹娘在家没什么吃食,来镇子上找亲戚借点米。”
流民点点头,见此状眉儿攥着沈祇袖子的手微微松了口气。
不料流民突然又道:“你旁边那小姑娘我好像见过。”
眉儿心一下子则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在骗我吗?”那流民说着话侧了身子往前两步,似有些癫狂:“就因为我是流民实话都不敢说了吗?”
沈祇状似不在意的扯了扯嘴角,身子靠后拍了拍攥着自己的手,示意她别怕,嘴上同时道:“这位大哥许是认错,我妹妹很少出村子。”
“你教她伸出头来,我瞧瞧。”
眉儿待伸出脑袋,沈祇侧头一瞬却见寒光一闪,面上没显了什么,只往后退了退:“抱歉大哥,我妹子脸皮薄。”
说罢,沈祇猛地一拳打了出去。
“快跑!他手里有刀!”
流民被打的身子撞到了墙上,马上又反应过来,追着那两小的而去。
雨下的太大,好在沈祇从小在此处长大,自是不看路也可辨明方向。先是追赶上乱窜的眉儿,紧接着便拉着眉儿的手窜进了一胡同。
之后七绕八绕,眉儿才有点分辨出方向。不远处喊叫的声音让眉儿心里发慌,急的怕的只想着赶紧家去关紧大门就该是无事了。
“怎么越跑越远了,赶紧回家呀。”
“不能给这人知道我俩家住何处,指不定他会干什么。”
“那去哪?”
“不知道,随机应变吧。”
一不小心窜进一死胡同,沈祇心中当下道了句不好,如若是他自己一人,自然一翻墙就过去了,带着眉儿却是不方便了,果不其然,再回头还没出胡同的时候,就看见那流民已堵在胡同口了。
流民多日未进食,只两个鸡蛋并不能抵什么作用,跑了这么远,便已经是筋疲力尽。他双眼放光,雨水冲刷,头发凌乱分布在脸上,一声闪电过,随后伴随雷声就让那张脸更为可怖。
黑夜和雨水将凌乱包裹,也将恶念放大,此刻,在这流民的脑子里升出一可怕的念头。
或许人也是可以吃的
这念头不生则已,一生,站在这人面前的眉儿和沈祇就不再是人,而是一份粮食。
不要问为什么流民不在周边找吃的,饥荒的日子,周遭自然是能吃的可以吃的,河里游的都被人扒了个干净。剩下的,就剩下人家院子里头自己的营生。
白日里直接抢,会被人打个半死,这人已经吃过这样的苦头,不会再犯。
他又看着少年身手还算可以,便开口道:“把小姑娘交出来,我放你走。”
沈祇自然不肯,其实此刻沈祇已不算太慌了,他本不想正面冲突,能躲则躲,但眼下明显就是躲不过去。这人饿了许久,哪怕身量高,真动起来手来,胜算应该也不低。
“瞅着机会能跑就跑,这处离何花家不远,真跑了就去找了李长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