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梢初露,黄莺在枝头啼早,今早上是菇肉粥,刘叶秀在锅里撒了一点葱花,用勺子搅了搅,满院飘香。
林观白最先出来,他帮着把锅端到院里去,再回屋拿筷子,王妈也醒了,走到院里围着树走几圈拍拍手再拍拍腿,舒活完筋骨后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衬的,林澈也起了,被刘叶秀数落两句之后笑嘻嘻的端着两碟包子出门。
饭摆上了桌,各人碗里都添上了粥,某个人的门还关着,一点要起来的动静都没有。
刘叶秀看了一眼,转头把树下的笤帚递给林观白:“楠楠,去把哥哥叫起来。”
应该是想林观白用棍子把林净深叫起来,林观白抬手握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角度拿起来:“好。”
林净深的门虚掩着,林观白手刚搭上去,就朝里开了。
低头看了门栓一眼,林观白抬脚走进屋里,这人睡觉都不上栓的吗?
林净深昨晚上睡得晚,又没睡好,在床上的时候也没睡好,少年一旦识了愁滋味,就是噬骨刻心的痒,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他仿佛又做了那个年少时的梦,不过这会亭里的林观白衣衫整齐,一丝不苟的模样,手里拿着的正是他写了好多年一直藏着的小册子。
林净深心惊肉跳站在帘子后面,紧张的浑身冒汗,正不知如何是好,林观白翻开那本小册看了一眼再把目光移到他这边来。
林净深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抬手猛地一拽:“小观!”
一睁眼,梦里的林观白就坐在他床前,面无表情的举起袖子给他看:“你把袖子给我扯坏了。”
林净深长长呼出口气,撑着床坐起来,还好还好,只是个梦。
心有余悸的向后一靠,林净深抹了一把脸,早起的声音有些哑:“什么时辰了?”
林观白举起那块被林净深睡梦里面撕破的袖子看:“天亮的时辰,秀姨叫我喊你起来吃饭。”
“你做噩梦了?被吓得这样……”林观白顿了一下:“害怕。”
“啊?”林净深低头看了自己,衣裳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脑袋自然是不用看,滚了一晚上,想必也没个好看的形容,不过这样没什么,只要小观没有看见……
屋子统共就这么大,书桌离床不远,稍走几步就到了,近到让人一眼就能看见上面摆着什么东西的地步。
此刻,昨晚上林净深写着莫名言论的小册子就摆在书桌上边,还摊开着,看不清仔细,但能看出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的轮廓。
他竟然昨晚上忘了收好把它锁到柜子里!
大早上的,林净深在梦里出的一身汗还没干,这时候又出了一声的汗,林观白就坐在他旁边,林净深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我……没事,就……”
林净深前小半生伶牙俐齿,说话的功夫炉火纯青,等同于把活人气死死人气活,现在却是颠三倒四,不知所云,含糊了半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林观白看了他半天,实在忍不住把林净深垮在肩头的衣服拉上去了:“你洗漱好出来吃饭,粥快凉了。”
林净深愣愣点头:“好。”
于是林观白就站起来,把扫帚抵在床头,转身朝外走:“快一点,要迟到了。”
林净深提在嗓子眼的心掉下去半截,从来没有看见小观的背影如此心安过:“好。”
林观白绕过桌边,顺带把椅子扶正放好,脚步不急不缓,路过书桌的时候还用手撑了一下。
林净深半撑着身子靠在床头,胸膛微微起伏,这样的大起大落他属实承受不来。
那说着要出门的冤家又突然在书桌边上停了下来,林净深瞳孔一缩,林观白已经走过来把身上的外衫脱下来递给他:“这袖子被扯坏了,你给我修好。”
手里握着那件衣裳,林净深哑声说了个好,简直要疯,林观白不看他,目不斜视的出门去了。
缓了一会,林净深从床上下来,穿衣系带走到书桌旁边,小册子摊开的是一页写着林观白不叫他哥哥的事。
林净深记得七八岁的时候,林观白老是木着一张好看的小脸,做什么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还不喊他哥哥。
小林净深可伤心了,回来缩在椅子上难过的揉眼睛,一边写一边想,别人家的弟弟都喊哥哥,为什么小观不这样喊,是不是小观不喜欢他,想要别人来做哥哥。
现在想来之前的事不免好笑,林净深把小册子捡起来合上,放在书架最顶上的那个柜子,上锁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昨夜睡觉之前是在这一页的吗?
他来不及细想,院里刘叶秀的喊声石破天惊:“林净深,吃不吃饭,不吃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