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婶想起顾老夫人这几十年难熬的岁月，想起顾三小姐昔年决绝离家的背影，想起顾家主和顾夫人这十几年苦苦的纠缠和折磨，心中那一块高高垒起的高墙，似乎在一瞬之间，坍塌殆尽。
她清清楚楚地听到跟着大小姐身边的那位医生那样认真地逼着她承认心中的感情，又听清楚了她肯定的回答。
他们顾家最尊贵的大小姐，小时候想要什么得不到，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水中的月亮，顾家也要想尽办法拿给她。
后来大小姐身上担了责任，从未了顾氏未来的继承人，万千重担担在她稚嫩的肩膀上，她再也没有了任性的资格。
但是她所爱所珍惜想要的东西，还是会想尽办法地得到，财富和权势原本可以赋予她为所欲为的机会，却也给她上了重重的枷锁，让她动弹不得。
莫婶陪了老夫人半生，也看着顾家主和顾颜欢兄妹长大。
她看着顾颜欢从天真烂漫的娇小姐到凌厉果决的掌权者，也看着她从一无所求到求而不得。
这一次，她是真的心疼了。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卫陵不愿见她颓废无助的模样，板着她的肩膀道，“你不是同我说过，人生匆匆百年，所得光阴也不过几十载，这一辈子你要爱你所爱，护你所爱，不愿再半生飘零，求而不得吗？”
要是无法找到心意相通的那个人，不如去死磕那个一辈子都忘不
了放不下的人。
这是顾颜欢一次醉酒后同他说的。
他当时不以为然，只觉得他们女人都有着太过于美好的感情幻想。
这繁华人世，大千世界，有谁会守着谁生死不离，一生只爱一个人呢？
他和其他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虽不喜欢那个人，但不愿意她拿自己的名誉和后半生的大事，去赌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诺。
“这世上哪有如愿以偿的感情，分明就是求而不得的多，你们都劝过我，是我不听，一意孤行走到如今地步，骑虎难下。
但是选择始终是我做的，我既然决定了就再不会后悔。
从前如此，往后亦然如此。”
她将卫陵轻轻推开，淡淡道，“帝都是一滩浑水，往后不知道多少刀光剑影。
当初请你来是为了洛洛潇潇的病，如今他们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边有沐川在就够了。
离开这么久了，你也该回去了。
再过不久，院子里的蔷薇花又要开了，他们都等着你呢。”
顾颜欢抬头，并不明媚的光线衬地她那张娇艳无匹的容颜极为精致，清澈的明眸里似有水波荡漾。
那一句花开了，她说得极轻极轻，仿佛是春日的一声叹息。
了无很久，又勾人心弦。
眼见着顾颜欢就要转身离去，卫陵再也无法抑制住心中激涌的感情和怒气。
那种似是而非的情感和这些天诡异的画面重叠交合，让他无所遁形，他看着她的眼睛，只看得到一丝漠然，平
静。
他的话勾不起她任何的心理波动。
她让他走？
到底是洛洛潇潇的病不需要他了？
还是她不需要他了？
他很想冲过去向她大喊，拉住她的手，摇醒她，“你就是个懦弱的人，选择的永远是不愿伤人偏要伤己的方法。
想对所有人好，想要平衡所有人，却又无法万全，最后只得自己全部咽下苦果。”
想要去爱别人，就要先爱自己。
这个道理，你不懂，顾颜欢。
卫陵站在原地，等了许久许久。
顾颜欢本想着快步离开医院和顾晏安等人会合，却在门口被莫婶拦下。
莫婶这些天所有精力都花在照顾顾老夫人身上，非必要她绝不会轻易离开老夫人。
像这一次这样拦住她，还是第一次。
顾颜欢见这位她极为重视的老人这般紧张又忐忑的神态，只得停住脚步，随她去了医院旁边的一家茶馆。
并发了信息给顾晏安等人让他们先回去。
莫婶虽已经年过六十，却依旧看起来精神抖擞，更有一种沉稳端肃的气质，她陪在老夫人身边几十年，见惯了商场的尔虞我诈见惯了家族内的你争我夺。
她将半辈子的青春和热血，都给了老夫人和她的儿女子孙们，为的不过是当初一份赠饭之恩救命之情。
她是个忠贞的老人，顾颜欢一家都十分敬重。
同样，对于莫婶来说，这世上唯一值得她付出珍视的也只有老夫人所看重的人，她于是仔仔细细去看这位她看了
许多年的大小姐的模样。
高贵的，美艳的，淡然的，出尘的。
承袭着顾氏聪明绝顶又痴心不悔的血脉，一生注定坎坷的顾大小姐。
老人家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那双眼睛，也曾有过满是炙热的时候。
完全不似此刻的无波无澜。
是她们，是她和老夫人，还有那个人，因为陈年的往事，一点点毁去这份光芒。
“小颜小姐，你越来越像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了。”
顾颜欢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