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欢去警局“探视”顾谦的那天,一连阴雨了好几天的天空终于放晴,空气中带着冬日特有的干燥与寒意,深深裹挟着人心。
顾谦被警察们带出来的时候,已经和顾颜欢平时所见的那个谦和儒雅的顾三叔完全不同了,好几天的连续审问似乎将他整个人大变样,长出了青青的胡渣,眉宇间尽是颓废之色。
在看到衣着光鲜的顾颜欢那一刻,他原本低垂的目光之中满是愤慨。
顾谦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相信,他纵横商场二十几年,伪装地如此到位,却是输给了一个阅历如此短浅的侄女?
顾颜欢这次来,是有些问题要问顾谦。
她已经特地和警局里的人交代过了,这些天警察方面和顾氏配合默契,早已经达成了无形的约定。
顾谦一直盯着顾颜欢目不转睛,仿佛要从这个年轻高傲的年轻人身上看出什么来。
然而他惊异地发现,以自己几十年识人的本领来看,他再看这个侄女,却还是只能得出和从前一样的感觉。
极致的美貌,聪明的头脑。
以及无人可敌的锐气。
不过她举手投足的气魄倒是让他起了一个人。
“你和你父亲年轻的时候还真是像。”
顾谦的声音十分沙哑,嘴唇也已经干到起皮,这些天在警局看押的时候他用尽了办法,也没有找到一丝可以逃脱的破绽。
他一夜之间从天堂跌落地狱。
全拜眼前人所赐。
“你们父女俩,都是一样
的傲气,一样的固执,还一样地惹人妒忌。”
顾颜欢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云淡风轻。
“三叔谬赞,我是父亲的女儿,自然和他相似。”
顾谦冷冷一笑:“你那个双生哥哥却一点也不像,你如此聪慧,不过也是那个老太婆亲手教导所致。”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顾谦也无需伪装,卸下了所有温和斯文和孝顺知礼的面具,连对顾老夫人的称呼,都彻底改变了。
“我的好大哥,他有一个好女儿,而我却有一个不成器地出卖父亲的儿子。”
顾谦想起揭发自己罪行的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样的罪名,才是彻底捶死他命运的最后一击,他的前妻出身豪门,一旦得知真相,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最可恶的是他的儿子,顾季延。
“季延堂哥不过是选择最正确的选项,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顾颜欢淡淡道。
“可我是抚养了他十几年的父亲,没有我,哪有他顾季延,揭发了我,他以为自己会好过吗?”顾谦难得失去了理智,大声嘶吼道。
“他不光是你的儿子,更是他母亲唯一的孩子,他身上不光流着你的血,也留着母亲的血。”顾颜欢冷冷一笑,讥讽道:
“你应该有这样是非分明的儿子庆幸,而季延堂哥却因你这样的父亲而受到牵累。”
顾谦唯一的儿子顾季延,也是难得一见的青年俊才,如今却因为是顾谦的
儿子,遭受到许多舆论攻击。
“那还不是因为他蠢,信了你的鬼话,如此堂而皇之地揭露自己亲生父亲的罪行。
但凡他能聪明一点……”
“聪明一点什么?继续被你利用,当作收敛权势的工具,将弑母罪行弃之不顾,又或者是在暗处对你这个父亲暗下杀手,重复着罪恶的轮回吗?”
顾颜欢嗤笑了一声,她明白顾谦的脑回路,在他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关系链,根本没有别人的生死荣辱。
他不过是个被权势腐蚀的怪物。
仅此而已。
“季延堂哥虽是你的儿子,却也是顾家的子孙,他为人正直,与你完全不同,我会帮助他早日走出阴影的。”
顾颜欢想起和自己一道来的青年,如今还站着警局门口,不愿意进来,不禁叹了一口气。
“你这副样子和那个老太婆真的像极了,表面上宽宏大量,实际上却是假仁假义,她当年也是特地认下我们这几个私生子,面上待我们一视同仁,实际上这些年不过是把我们当作稳定集团内部的棋子。
她逼着我们和她儿子斗,斗完了老二斗老大,斗完了老大斗他的儿女,让我们变成你们一家登上高位的试金石。”
他这样的人,怎么甘心这一辈子都在顾老夫人的谋划之下,做衬托他们嫡系的荣光,那真是太可笑了。
他和顾绍琛差的是什么,才华,天赋,能力还是手腕?他顾谦论狠心论才智丝毫不输于他,凭
什么这一辈子都要屈居于他之下,做他的垫脚石?
他不可能会接受这样的命运。
绝不可能!
“那你觉得,你和父亲相比,到底是差什么呢?”
“差什么?”顾谦抑制不住地冷笑:“我和他差的是一个好母亲,一个好岳家,一好女儿,还有一个好兄弟。”
他不像顾绍琛天生好命,身来就尊贵无匹,高高在上,一路都有人扶持,他一直都是单打独斗,从未得到过任何命运的馈赠。
“他得老天厚爱,我却是被命运薄待。”
他咬牙切齿地总结,“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