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目送着顾姑姑远去,等那道人影完全消失后,顾颜欢强撑的精气神也一下子弱了一下,她其实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但是由着心中未竟的念想,勉力撑着醒来。
顾晏安连忙把卫陵让他随身带着的药给妹妹服下,让顾颜欢靠在他怀里歇了一会。
“阿锦,姑姑虽是我们的姑姑,可毕竟多年未见,为什么会这样全心全意地帮助我们?”
顾晏安有些疑惑,在他印象里顾姑姑的形象十分模糊,只有幼年时的一两道印象。
顾姑姑能做到如今的位置,又因为顾老夫人早和家族断了近十年的联系,回国见顾老夫人情有可原,但是这样帮助他们兄妹倒实在是有些奇怪。
无论顾氏是否易主,凭借她的身份,股份和影响力都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帮他们是因为血脉亲缘,但甚至提出要将股份转到顾颜欢名下,就未免有些过于热切了,他不同于顾颜欢和顾云笙的熟捻,虽然也觉亲切,可总是带着一丝防备。
“上次我出国之前,给姑姑寄去了一张全家福,是想唤起她对顾家的记忆。
我还带了一份礼物送给她,了结了她多年宿愿,让她觉得欠我一份回礼。
三天前,在我猜到姑姑最近将要回国的时候,给她写了封信,信里是奶奶的一个遗愿。”
“什么遗愿?”
顾晏安有些不解。
“一个囊括她一生所求的遗愿,以及一个美丽而哀伤的故事,这些足可以让姑姑放下心结。”
顾颜欢垂眸,看着掌心的纹路。
“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和愿望,可以让姑姑放下十多年的心结。”
顾晏安低低地感叹,同时又萌发出了无限悲哀,从今天在董事会被众多族老挤兑,到看妹妹一个个同他们对峙,步步为营,费尽心机,他才知道平日里靠在他肩上笑得明媚恣意的阿锦,肩上扛着怎样沉重的担子。
顾颜欢要面对的,是一群比她阅历多了几十年的老油条,是在商场摸爬滚打半生的顾氏股东,她每走一步都要考虑到后路,算计到一点一滴,这些由不得她轻易决断,由不得她掉以轻心。
即使是面对血脉至亲的顾姑姑,她也要五分情五分利的笼络,算尽一切让顾姑姑只能倒向她。
他无法想象,等她真的像父亲一样坐上那个位置,她还能依偎在他身边笑得那样明媚绚烂吗?
到了那个时候,她还会是她记忆里的阿锦吗?
顾晏安抚摸着自己的心口,那砰砰的心跳仿佛在告诉他答案。
顾颜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她的未尽之言顾晏安似乎隐隐有些明白。
人心总是有最柔软的地方,触之即伤。
顾云笙是他们的姑姑,顾家曾经的三小姐,也是父亲的妹妹,顾老夫人的女儿。
可她独自漂泊异乡多年,一个人在阴谋算计和争权夺利中挣扎了太久。
她心里还是残留着恨的。
她恨顾老夫人当年为了家族利益拆散她和所爱之人的决绝。
她恨这么多年无人问津的悲苦。
她恨自己在亲人眼里,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那个。
之所以这么多年不肯原谅顾老夫人,无非是埋怨她将家族利益看得比儿女幸福重,并为此牺牲了她一生喜乐。
她甚至不愿意多与顾家主来往,也是因为她觉得顾家主好歹娶了自己所爱之人,并且获得了他们兄妹牺牲一切得到的家族权势,而她却还要在勾心斗角里继续挣扎。
她厌恶成为母亲和哥哥那样一心只有利益算计的人,却又不得不成为那样的人。
这么多年带着爱与不甘的执念,才是她不肯释怀的理由。
但如果她知道,顾老夫人这么多年汲汲钻营,甚至不是为了顾氏,不是为了利益,而是为了和她一样执着的感情。
她们母女殊途同归,都是天下少有的痴情人,念及此,她又如何不会感同身受?
而那张被顾老夫人抚摸过无数遍的照片,让她明白,顾老夫人还是惦念着她这个唯一的女儿。
她们母子一样都是为爱疯狂执迷的人,母亲爱的人早就与她天人永隔,而她爱的人却还尚在人世。
一个是守着绝望过了一生,而另一个后半生却还要希望。
顾老夫人虽然不是最爱她和兄长们,却还念着母子之情,她用十数年的冷漠等来这生命终局的悔过,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只是是输还是赢,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什么都拥有过了,也曾什么都失去过了。
她亲手将一去不返的青春岁月,埋葬在异国他乡的漫漫光阴里。
她来看顾老夫人,并非是选择原谅,只是逐渐释然,因为对着一个比自己还可怜的母亲,她心里的那些恨仿佛都不在那么浓重了。
就如侄女所说,人生在世,还是不要留下任何遗憾和后悔,免得以后难以忘怀。
从顾氏大楼下来,坐在车上的顾云笙拿着席秘书刚刚递给她的企划书,心头一时不知是何种感想。
这是顾颜欢作为顾氏继承人和DK首席执行官,向罗斯切尔斯家族发出的合作邀约,将大半主动权让给她。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