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厌恶，端严肃穆了许多年面上总是无波无澜的老夫人，很少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也更让顾颜欢明白，她此刻的这份厌恶不仅仅对于顾颜欢手中照片里那个容姿绝艳，舞冠京华的女人，也是对于一段往事被反复提及后的冷淡。
“你觉得这样女人生下的孩子，会是与你相配，家世清白之人吗？”
顾老夫人的问题像一把锥子，扎进了顾颜欢心里，少女纤细挺直的脊背却从未被顾老夫人身上的威压所摄，她只是坚定道：
“祖母应该知道，慕阿姨曾冒着风险在十多年前救过我，她于我有救命之恩。
她若是贪图富贵不择手段的女人，当年大可以选择留在帝都，找个豪门安心做阔太太。
她明明可以如此，又为什么要带着儿子去棚户区过那样悲苦的生活？
祖母可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脸上有疤隐去了容貌，还曾在月下起舞后出手攻击自己的儿子。
从前我不懂，现在我明白了，她离开帝都是为了躲藏，并且受过许多心理创伤，即便如此，她依然能够挣扎求存，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还是一个令我钦佩的舞者，我相信她会有难言的苦衷。”
顾老夫人看着孙女坚定不移的眼神，却只是冷冷道：“你太天真了，只见过一面的女人，就可以轻易相信吗？
好好再看看这份资料里的东西吧。
慕清瑶依仗美貌才华，掀起风云，她并不无辜，没有权势保护的美貌，就足以置她于死地。
她正是因为有了一个不知出身的孩子，才在帝都没有立足之地，被赶到棚户区，如此落魄无能，又怎么不会受到打击。”
顾老夫人的一番话里信息量十足，顾颜欢却捉住一个敏感点：“您的意思是没有人知道慕南矜的生父是谁吗？以及，当年是否有四大家族的势力将慕阿姨赶出帝都？”
顾老夫人拄着拐杖走回座位，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惊胆战。
“当年慕清瑶因其美貌才华，惹得无数豪门子弟倾慕，生生破坏了许多家族的联姻计划，惹人妒恨。
这其中就有四大家族的许多公子，现任荣家主，莫家二爷，还有你三舅舅，哪一个不是被她迷的鬼迷心窍，甚至抛妻弃子，辜负父母背离家族，更是自相残害，争执不休，她背后更有一股神秘力量，导致一向和睦的四大家族日趋分崩离析。
还有你父亲，你不会不知道，就是因为她，你母亲才对你父亲怨念丛生，耿耿于怀了这许多年。
这样一个女人，一个让四大家族离心离德的红颜祸水，我们又如何容得下她？”
顾颜欢听着，手中的资料显示的一切更是让她微微颤抖，怎么会这样？
慕阿姨那样的人曾有过这样的过去吗？
三舅舅一生未娶，是为了慕阿姨吗？
还有父亲，父亲不是说他受人所托，才对慕阿姨多有照顾的吗？
一切肯定不是如祖母所说的这般。
那个月下起舞，善良温婉的女子绝不是祖母口中追逐权势不得的失意之人？
清冷固执的少女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静神色，她望着自己一向尊之敬之的祖母道：
“没有权势保护的美貌确实是危险的，但那绝不是一种罪过，错的不是慕清瑶，错的是因为贪恋美色背信弃义的人。
被掠夺被舍弃的，永远都是权势里的牺牲品，一朵高傲的玫瑰会跌在烂泥里，往往是因为她承受不住狂风暴雨的侵袭，而不是从根里的衰败。
或许我作为晚辈无法评价当时的过错，但我始终愿意相信当年只见过我一面就愿意冒着风险救我兄妹，真心待我的慕清瑶，绝不是祖母口中的那种女人！”
顾颜欢话音刚落，顾老夫人的耳光就迎面落下，顾颜欢微微红了半边脸，顾老夫人却和顾颜欢都愣住了。
顾老夫人的手悬在半空中，想要去摸孙女却又放下。
老夫人执掌权柄多年，看过的人事不知几何，却在此刻会为孙女眼中那一抹不容置疑的坚定有着片刻的震慑，顾颜欢却只是望着她微微一笑：
“若是这一巴掌能换得祖母继续告诉我您为什么阻拦我和慕南矜在一起的真相，小颜情愿领受。”
她依旧跪的笔直，神情漠漠，眼神却亮的吓人：“慕阿姨当时救我之后，我虽然记不清他们的名字样貌，但也告诉了父母相救之事，顾家不可能不去查他们的踪迹，但是始终无果，那么他们之后去了哪里呢？”
她的问题让顾老夫人一怔，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端肃威严。
她将另一份文件递给顾颜欢，顾颜欢接过来一看却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样。
她愣了片刻才抬起头，眼角微微泛红：“这上面的都是真的吗？”
顾老夫人的眼神冷酷到了极致：“是的，一切都如你看到的那般，她救了你也因此被仇家发现了踪迹。
她当年那些爱慕者和仇恨者，有些人因为得不到她不甘心，有些人因为怨恨她放不下，将她卖去了风岛，连通她那个孩子，一起去了真正意义上的人间地狱。”
顾颜欢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她跪了许久双腿发软，要扶着桌子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