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欢已经许多年没摸过钢琴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当她走进顾氏集团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风花雪月的资格。
她的父亲从前总是埋怨她母亲,将她教成了只会玩弄艺术的娇小姐,而不是顾氏所需的雷厉风行,精明能干的顾总裁。
而如今当她从顾氏精明强势的总裁,再度成为年少时恬淡平静的娇小姐时,心下再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飞扬,只剩下一腔平静。
优美的音乐缓缓从她的指尖流露出来,莫扎特的小夜曲是她年少最爱,柔婉中又抹不去的哀愁,在汹涌中释放感情。音乐是时间经年不变的美酒,只会随着记忆越发醇厚,顾颜欢在这音乐中沉寂,仿佛一点点地找回了年少的自我,那个冷漠固执,倔强骄傲的自己。
一曲毕,她起身离开。
来到一旁摆放古琴的架子,珍爱地抚摸着琴弦,除了钢琴外,母亲更希望她练习小提琴,所以平常在家中,她很少碰古琴,可是眼下她凭着熟悉的感觉轻轻拨弄。
比起西方音乐的热烈直接,她更爱东方古曲的内敛深沉,一个如烈酒,一个如清茶,一曲西洲曲,她宛如真正回归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孤独而简单世界里。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她,一个在母亲的要求下一点点失去自我的她,又在执拗倔强的坚持里保留着独属于自己的那份小小天地。
一切都极为平淡地继续着,顾颜欢慢慢地将自己满是沧桑的心融入到年少的躯壳里。
很快便到了周五的下午,这一天不用上晚自习,顾颜欢正收拾书包准备和林知微告别后正准备离开,却被文娱委员季舒月拦下了。
季舒月是个精明能干的班委,能言善道,她将一份名单交给顾颜欢说:
“班长,这是开学典礼时我们班每个人的表演节目,你过目一下。”
顾颜欢报的是合唱和主持,班级的这项任务一向由文娱委员负责,可以直接成交给老师报上去,她并不是一定要过目。
她扫了一眼季月舒有些踌躇的神色,又看到名单最后空出的一排,以及三十六的序号,淡淡道:“少了谁,需要我去帮忙组织吗?”
季月舒如实相告:“少了新转来的慕同学,这个事情我们是在班会上反复强调过的。
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大家都报满了,只剩这位慕同学。
可是我除了上课几乎找不到他的人影,他好像得了特许连晚自习也不来上,下午放了学就直接走,用餐和休息时间也见不到他。
老师给的指标是全班都得上,明天就要把名单交上去,就差这一个,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来麻烦班长了。”
说着她迅速给顾颜欢鞠了个躬,等不及她答应就匆匆离开了教室。
顾颜欢都没来得及说话,却已经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她了然地笑了笑,季舒月确实聪明,找对了能完成这个指标的人。
她回到座位,拿出了刚收集完的二班学生家庭信息查询表。
翻到慕南矜的那一页,露出苍劲有力的字迹,比起旁人的满满一页,他写的少的可怜,只有年纪性别连生日都没有,身份证号下是住址,就连父母那栏空着。
她将住址那一栏抄下带走,走出校门进了车里,把纸条递给接送她的赵叔叮嘱道:“赵叔,今天先不要回家,先去纸条上的这个地方,我有事要处理。”
赵叔闻言应下,自家小姐一向很有主意,他低头辨识着这个地点,眉头一点点紧皱,这里离学校足有半个多小时车程,要绕市区半圈,是有名的贫困区,小姐去哪里干嘛?
虽有疑问,赵叔还是开了车,顾颜欢注视着街边流逝的风景,她从未了解过年少的那人。
此行,但愿她的收获不止一个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