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演出。
这些荣誉是来迟了。
自家剧院只是捡漏了个大便宜。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让开了一条道,一群衣着光鲜亮丽的男女走了出来,年纪都不算年轻,但他们的脸却是国内绝大多数人都认识的。
即使是游西雀,这时也下意识让开。
人群里的嘈杂声变得更大。
舞台的演出告一段落,这群受邀来观看的业内大佬中场休息,说说笑笑,时不时跟后台的人打招呼。
游西雀的目光落在最后的女人身上。
女人身姿纤细挺拔,出道数十年,模样却年轻得如同二十来岁,身穿湛蓝鱼尾连衣裙,即便是跟在最后,也仍然是人群中的焦点。
“她真的很强大,即便身体已经逐渐僵化,也坚持每天练舞,她也会恐慌自己失去了对肌肉的感知,但在外人面前,决不暴露一丝半点。”
旁边忽然出现一道声音,游西雀侧眼看过去,只见席坤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看着女人低喃。
他的眼神有对一个女舞者的尊敬和崇拜,更有对一个母亲的憧憬。
席坤和席韵秋其实长得很像,但为了不引人怀疑,他总是把头发染黄,穿着宽大的T恤和裤子,整个人看起来吊儿郎当又傻里傻气的。
谁能想到他会有那样一个优秀的母亲?
“嗐!”席坤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笑嘻嘻地冲游西雀说:“游老板!你家的演出太厉害了!那些小演员都是打哪来的啊?”
“从学校里面找来的。”游西雀跟他打着哈哈,幸好席坤也没真的计较这些,“期待下一次演出,我先走了。”
席韵秋那伙人正缓慢走过来,席坤不好意思笑笑,在这种场合,他不想出现在众人面前,生怕自己的身份影响到她。
游西雀抬眼看过去,就在这时,席韵秋也忽然停了下来。
两人的视线乍然对上,游西雀怔了怔,只见席韵秋停下脚步,就这么远远的,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任何人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但这一刻的席韵秋,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是国内高高在上的顶尖女舞者,她就那样遥遥望着,她的目光落在游西雀身上,眼神复杂,似乎有一丝对晚辈的欣慰,又有一些更复杂的东西。
过去席坤带她去过猩红眼,那时她也看不上这些东西,认为那件剧院流里流气,又觉得席坤怎么又是在跟那些不入流的人玩耍。
但就在几个小时前,席韵秋看着台上那群活泼鲜艳的孩子,忽然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身体里缓缓涌入一股暖流,也像熄灭过的太阳一样,重生了。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席韵秋无法形容。
她知道自己患上枯萎症,尽管不想承认,但已经有许多东西都感觉不到了。
没有快乐、没有痛苦、没有愤怒……
但那一瞬间,她却鲜明地感受到了什么。
席韵秋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伴随着四周惊疑不定的声音,同伴也低声问道:“韵秋?你怎么了?”
席韵秋恍然回过神来。
她定定地看向游西雀,而后带着一丝敬意,轻轻点了一下头。
随后目光一转,落在另一个准备逃离的背影上。
迟疑一瞬,轻唤出声:“席坤。”
席坤身体顿住,他有些茫然地转过头,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叫自己。
他下意识地躲在游西雀身后,生怕其他人看到自己和大名鼎鼎的席韵秋长着一张相似的脸。
那对她不好。
如果妈妈生气的话——
是会被抛弃的。
席坤没有应声,但他个子那么高,游西雀哪里可能挡得住他,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嫌弃地将他往外推。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红衣青年满脸不悦,像只被侵占领地的野兽,冷冰冰地瞪着他。
“席坤!”席韵秋又喊了他一声。
席坤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他忐忑地来到席韵秋,不明白妈妈在这个时候叫自己是要做什么,张了张口,不敢吱声,生怕自己说错话。
这时,旁边一个优雅的中年女人问道:“韵秋,这位是?”
她打量着席坤的脸,眼神惊疑不定。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席韵秋皱起眉,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喊住席坤是为什么,听见女人这么说,她张了张口,下意识就要说这是她侄子。
以前一贯如此。
即便不是侄子,也是一个关系不怎么亲近的亲戚,只是受人所托,要照顾他一段时间。
然而就在这个身份呼之欲出的瞬间,席韵秋的心脏陡然跳了一下。
似乎被轻轻扎了一针。
席韵秋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垂头丧气的大男孩身上,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他了。
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她困惑地想。
席坤脸上那种彷徨茫然几乎刺痛了她的心,这种痛向四肢百骸蔓延,她看出了他的惊恐不安。
这个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换做以前,她是讨厌的,冷淡的,漠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