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西雀忽然一顿,温热的毛巾覆盖在尸体的眼睛上,仿佛能感觉到细微幅度的转动。
就好像尸体还活着,随时都会睁开眼。
这个念头出现,游西雀整个人都不好了,生怕尸体忽然睁开一双猩红的眼睛,冷冷注视着自己,当下立即加快了速度,给陈瑞玲的尸体擦了一遍脸和手脚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尸体的脑袋从后面托起来。
然后轻轻地解开了系在头发上的暗红蝴蝶结。
干枯粘腻的头发散落,游西雀用手指捋了一下,皱皱眉,“打结打得有点厉害,手边又没什么洗头的东西,只能勉强用热水给她洗洗了。”
这么想着,游西雀托着她的脑袋,小心地抬到窗沿,以免弄湿她的床,然后才一边用湿毛巾擦拭她的头发,一边尝试用手指捋开头发上的结。
她一直记得那个警告。
绝对不能惊醒陈瑞玲。
因此弄得很小心认真,生怕哪哪给尸体扯疼了。
甭管它会不会真的疼,一直到做完这一切,尸体也没有睁眼。
陈瑞玲小姑娘没有“醒”。
游西雀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有心思打量这具尸体。
“总算比开始的时候漂亮多了。”她用手指耙了耙陈瑞玲的头发,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抬眼看向小小玲:“应该还行吧?”
人皮玩偶凑在旁边转了一圈,跟检查似的打量一番,然后才勉勉强强点点头。
很显然,没有变成漂亮的小姑娘让它很不满。
但它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然而游西雀看着看着反而觉得不对劲了。
她蹙了蹙眉,片刻,摇摇头,“不对劲……”
接着伸手把陈瑞玲的双手拉下来,让它们好好地压在小姑娘的尸体两侧,“哎,这就对了,一直勾着绳子算个啥回事嘛。”
陈瑞玲终于不再痛苦地拽着勒着她的那根绳子。
人皮玩偶看了看,赞同地点点头。
但游西雀看着还是觉得不行,突然,她的目光落在陈瑞玲脖子那根粗绳上。
这根粗麻绳几乎有四根手指合并起来那么粗,深深地嵌入小姑娘尸体脆弱的脖子上,将那处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黑紫色淤痕,几乎使她的脖子凹陷下去一块。
游西雀抿了抿唇,低头看了一会儿,试图将那根绳子解下来。
绳子末端系了一个死结,得把陈瑞玲的脑袋抬起来才能碰到,顿了顿,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来都来了,干脆给陈瑞玲把绳子也给解了,这么勒着怪痛苦的。
忽然,她动作一停,惊愕地看着陈瑞玲的后颈。
刚才给她擦拭的时候没能留意,现在把她的尸体微微侧起,游西雀这才惊讶地发现,陈瑞玲的尸体后面,竟然刻着一个玩偶的刺青!
这刺青并不精细,看上去甚至有些简略,寥寥几笔。
玩偶呈小熊的形状,带着一种粗糙的可爱。
如果没有发生陈阿姨的事,游西雀顶多只会觉得有点奇怪,但她自个儿身上就印着一个乌鸦印记——这玩意儿根本就不寻常,而且,出现得太凑巧了。
游西雀微微眯起眼,不由得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受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手臂上的乌鸦刺青发出针扎似的疼痛,仿佛在警告她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降临。
瞳孔蓦地张大,屋里的温度直线下降。
游西雀几乎难以遏制地绷紧身体,浑身寒毛直竖。
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来了!
她能感觉到!
那东西阴冷压抑,带着一种凶残的血腥味,像是一个喝人血食人肉的怪物,卷着无边恶意朝这边袭来。
下一瞬,屋里的灯倏然熄灭。
游西雀头皮都快炸了,她惊悚地看向门外,“什么东西,陈瑞玲醒过来了……不、不对,我见过陈瑞玲,她身上没有这种恐怖气息……”
如果说陈瑞玲只是一个厉鬼,那么,即将到来的那个东西,则像是吞噬厉鬼而生的更恐怖的存在。
忽然,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猛地将游西雀拽住。
嘭的一声。
衣柜的门向两边阖上。
游西雀没来得及留意那只手,隔着薄薄的磨砂玻璃板,门外只诡异地亮着那盏红灯笼。
像是忽然卷起狂风。
红灯笼先是微微颤动,而后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吊在上面疯狂地摇晃起来,激烈得几乎让游西雀以为它会掉下来。
但它并没有,而是缓缓地,又恢复了平静。
与此同时,嘎吱一声——
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张死灰色的枯皱的老人脸,悄悄出现在门缝间,阴冷地看着里面。
然后他缓缓弯起嘴角,皱纹堆叠在一起,露出一个堪称慈祥的笑容。
他看上去有□□十岁了,皮肤层层堆在一起,耷拉垂下。即便如此,他还是带着一种看上起极其和蔼的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屋里,陈瑞玲的尸体。
但他的笑是看不见眼珠的,他的眼睛十分细长,尖瘦的脸颊使得他像一个尖嘴猴腮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