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阴气散尽,凛冽剑意犹存,寒气更甚。
徐清焰被那剑意余韵冻得浑身冰凉,牙齿磕碰出细碎的“咯咯”声响,他掩唇咳嗽两声,咳出满手的血腥鲜红,抿紧染了薄唇发出声微弱叹息。
“可惜了。”
柳絮的命,本不该如此苦的。
且不说她长相气质如何,单凭她面临灭顶之灾、知晓逃不掉后直接放弃逃跑,顶着那道压制得旁人动弹不得的磅礴剑意,也要趁机捏碎仇敌命脉的果决心性。
若是她生在仙盟,迟早有扬名天下的时候。
至少徐清焰觉得自己十几岁时断不可能做到如此地步,可惜。这般厉害决绝的姑娘,竟这般年纪轻轻便折在杨府这座吃人的牢笼泥沼里。
听见他的叹息,青鸟低声应和道,“是挺可惜的,宁域白如今修为已臻化神,剑意大成,如此凛冽锋利的一剑,应当是宁域白留给白潇潇在危急时分保命用的,居然被白潇潇拿来对付个尚未入道的鬼修。”
“牛刀杀鸡,暴殄天物。”
“也不知道宁域白知晓此事会是何感想。”
徐清焰:……
简直鸡同鸭讲,不知所谓。
他跟青鸟的悲欢从来都不相通,将满手黏腻鲜红尽数在袖口擦掉,徐清焰忍着胸口剧烈疼痛冷笑道,“既是宁域白送与白潇潇的,那他想怎么用便怎么用。”
“拿来杀鸡也好,剖鱼也罢,与你何干。”
总归白潇潇与宁域白情深义重,神仙眷侣。
不过是道封存起来作为依仗的剑意而已,只要白潇潇愿意要,宁域白愿意给,自然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根本不值一提。
且白潇潇向来如此。
身负主角气运,从小便受尽万千宠爱。
无数修士珍而重之、甚至求之不得的机缘,在他眼中皆不过尔尔,徐清焰以往还会因此而感到愤愤不平、深觉天道不公,此刻却只会心疼那柄雕了海棠的桃花玉剑。
——那是他送给宁域白的剑!
那块粉红桃花玉由他亲手自万丈海底深渊里取出,再由他亲手雕刻成的佩剑,赠与宁域白、当作宁域白的百岁生辰礼。
当年他刚学炼器,桃花玉剑的品阶并不高。
彼时宁域白金丹初成,剑意初具雏形,用着倒也算是合适,如今宁域白的修为早已臻化神,剑意磅礴锋利,跟当年不可同日而语,压根不是桃花玉剑所能承受。
——再这么来两次,玉剑怕要破碎当场。
不过碎了也就碎了罢,左右无人在意,宁域白连他生死都不在乎,又岂会在意柄玉剑破碎与否,至于白潇潇……
只怕是早便生了毁掉这把粉白玉剑的心思。
那剑刃上沾了他的血,难免会让人觉得晦气。
徐清焰面无表情的想着,低头呛咳了两声。
青鸟在他头顶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徐清焰,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可能……宁域白还是有那么两分在乎你的。”
徐清焰,“……你认真的?”
他用力的咳嗽了两声,牵扯到脏腑加重的伤势,呛了满嘴的浓厚血腥味道,声音嘶哑的笑着,“你说他在乎我。”
“那我是失了忆还是失了智,竟全然不知?”
青鸟犹豫着动了动鸟喙,想说宁域白将你的尸体带回域雪峰,总不可能是想鞭尸泄愤吧,总归对你还是有那么两分念想,但迟疑片刻,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徐清焰既打定主意远离宁域白,那无论宁域白做何想法,总归是与他们无关的,它懒得因此多费口舌跟徐清焰辩论。
难得的闭上嘴趴在他肩头作乖巧状。
晚间他们被邀请留在杨府中用膳留宿。
当家主母突然暴毙让杨府中人略显得慌乱,但杨府毕竟还有说得上话的人在,面对城主府少城主亲自请来的百花门仙长,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轻忽薄待。
只草草收拾了尸体,让厨房安排了筵席款待。
席间美酒佳肴,丝竹乐声应有尽有。
就连在旁边伺候的丫鬟小厮都得了主家嘱咐,不得不摆出副家里有喜事,遂喜笑颜开、欢天喜地的模样来。
徐清焰沾光入了席,见满桌子的山珍海味、琼浆玉液,捡着软和易消化的、合着满嘴血腥味吞了两口,吞咽动作牵扯到伤势从喉咙直疼到五脏六腑。
干脆便不再吃了、拧紧眉头放下筷子,转而打量起席间坐着的人。
白潇潇金丹修为,已然辟谷。
且其早被养刁了胃口眼光,自是看不上这凡间的席面和食物,戴着面纱不冷不热的坐在那,既不吃东西也不说话,猜不到究竟在想些什么。
旁边杨家老爷和两位少爷正端着白玉杯,殷勤劝酒,千方百计的试图跟其搭话,眉梢眼角竟看不出刚死了妻子和母亲的悲切,全是对白潇潇趋之若鹜的讨好。
徐清焰冷淡的垂了眉眼,“当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青鸟难得对他这话表示完全认同,吧嗒着鸟喙小声逼逼,“你说的极是,这杨府看着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很有些豺狼窝的感觉了。”
饭毕,自有丫鬟领他们去客房休息。
杨家老爷少爷对后宅事务毕竟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