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成为巫觋的第一个夜晚,在群星退散星光逝去的第一个夜晚,我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方钜林立的世界,漆黑的石柱冲破天空,无数青白的星灵盘踞其中,在无月的夜晚就如同浩瀚的星空,旋转着移动着流淌在绮丽的星河中,静谧而安宁,没有野兽的嘶吼,没有怪木的躁动,一切是如此的美好。然而却在下一刻大地颤动,石林崩解,大水淹没了一切,墨绿的苔石浮起,微弱低沉的密语回荡于水面,巨浪翻涌,怪石凸起,扭曲邪恶的生灵爬上了陆地,在无月的夜晚一切是如此的黑暗。”
巫觋,作为神灵的侍奉者,部落的守护者,是人族生存在大地必不可少的职位。他们能沟通神灵,通过礼、乐、舞、心换取神灵的力量,庇佑人族生息繁衍,于此同时巫觋也是部族的绝对的领导者,巫觋的存在与否也往往决定着氏族部落能否立足于大地,而要想成为巫觋就必须向神灵献出自己,或是接受巫骨的传承。
姜烨,无夜氏新晋巫觋,在持有巫骨的第一个夜晚,群星退散,星光飞逝的夜晚,看见了太阳。
“觋,时间到了。”
姜烨睁开眼,目光触及在胸前的巫骨上,脑中仍回荡着那不为人知的方矩世界,想着如果无夜氏也能生活在那里,该多好。
他傻傻地笑笑轻轻抚摸着胸前悬挂的巫骨,那只是一场虚幻的梦,仅此而已。回头见却来人还在石床边等待便温柔地将她拉至床边坐下说道:“月,还是叫我烨吧。”
姜月摇摇头,柔顺的长发随之而舞,柔和的面庞上一对清澈的眸子注视着姜烨,说道:“您已成为巫觋,这不合规矩。”
姜烨的目光再次停留在胸前的巫骨上,良久终于坐实自己巫觋的身份,掀起厚重的草席站在姜月的面前,像平常一样抓起她的手说道:“走吧。”
“等等。”
姜月熟练地将放置在石床边一套由各色羽毛编织的羽衣披在姜烨的身上,拉起里侧的细绳通过间隙系在姜烨的双臂上,并从凹凸的墙上取下一面枯黄骇人的面具戴在姜烨的脸上,“既成为巫觋就要有巫觋的样子,我们无夜氏虽比不上其他氏族富足织不出像样的布,但这件羽衣却是整个部族寻遍山林用足足八十一种禽鸟的羽毛编织而成,你要好好珍惜。”
“我会珍惜的。”姜烨抚摸着羽衣上柔顺的各色羽毛,脑海中浮现出族人们编织时的样子,嘴角不经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只是戴上了面具姜月没能看见他的笑容,唯有一面刻有禽鸟图腾的骇人面具伫立在她的眼前。
掀开草帘,踏出石洞,参天草木遮天蔽日,怪木乱石交错盘生,禽鸟野兽闻声不见影。
姜烨走在前面姜月紧跟其后,远处开凿的石洞中陆陆续续的有人影从中钻出,携老带幼向着林中为数不多的平地走去。而平地的中央则是一座刻有无数象形文字的石刻祭坛,据说那是无夜氏的先祖从山丘上寻匿完整的巨石,借由大荒石刻中无夜氏祭坛的记载重建数十次方才建成,祭坛周边的石柱上金羽飞舞,闪耀天地,铭刻着象征着神灵三足禽鸟的古老图腾。三足禽鸟又名金乌,金乌便是无夜氏所供奉的神灵。
“据说在那个神灵活跃的时代,无夜氏巫觋的礼衣是太阳的羽毛,巫觋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光明,野兽不敢靠近,草木不敢妄动,而现在我们再也再也得不到太阳的羽毛,我们的神灵也再也没能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姜月透过草木的间隙仰望着那轮缓缓升起的太阳,眼中落寞的神情尽显无疑。
姜烨上前抓紧她温热的手,拉紧肩上的羽衣,仰望着那轮陌生的太阳说道:“相信我,我会成为你们的‘太阳’。”
姜月回过头清亮的眸子注视着他漆黑坚毅的眼瞳,在在那黑暗之中正有一轮太阳缓缓升起。
“我们都相信你。”
“烨不,觋。”一名身裹藤草的男子恭敬的低头半跪在姜烨的眼前,身体微微摇晃但眼神无比的炽热。
“阳,快起来,你的伤可还没好。”见姜阳左足之上被藤草麻布缠绕的地方隐隐有血丝渗出,姜烨连忙将他扶起,姜月也熟练的为他重新包扎好伤口,虽然鲜血依旧在渗出却也得到了控制。“不要每次都勉强自己。”
姜阳却像无事一样拍拍胸口说道,“这点伤不算什么,氏族的勇士要向巫觋效忠这是无夜氏的族规,即便神灵抛弃了我们,巫觋依旧是一个氏族存在的根本。”
“阳!”姜月对姜阳轻蔑的言语感到生气。
“无妨。”姜烨拉住姜月,正要习惯性的钩上姜阳的肩却被他一个侧步闪开。姜烨愣愣地站在原地面具下却是失落的笑笑,现在身为巫觋的他已经与他们不同了,他的肩上承担着整个氏族的未来。
“我们走吧,别让族长等急了。”
三人同汇聚的人群一齐前往祭坛,每当一位族人面见姜烨,就同姜阳一样半跪行礼,姜烨怀揣着心中的太阳平静地接受着这效忠的仪式。直到最后由年迈的族长颤颤巍巍弓下腰,拉下了无夜氏对巫觋效忠的帷幕。
“觋,从今天起无夜氏就交到你手中了。”族长眼中的期待胜过了所有族人的期待,“自神灵沉寂以来,失去神灵庇佑人族再也难以抵挡凶兽异兽的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