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寸心起了身就往钱榆的病房来, 钱榆的床铺和办公桌在最外边,窗子半开着通风,清亮的雪光照进来, 门边这一块地方格外明朗,因而看里头看得十分清楚。
李寸心在外边瞧见里边黑压压一群人,今天什么日子,病房里怎么这么多人,来探望病患的?
李寸心走近了一看, 那些人不光是新村民,还有不少原村民, 众人挤在钱榆办公桌前那块不大的空地上, 因为位置不够站,不少人站到外头来了,张着脑袋办公桌那头看。
钱榆坐在办公桌边, 桌上放着一沓裁剪整齐白净的纸, 沾了墨的笔搁在墨碟子上, 桌子下放着炭盆,火红的炭放出的暖意驱散这一寸地的寒意,桌子左侧放着一张凳子,正有一名村民坐在那里,将手搁在办公桌上让钱榆把脉。
钱榆收了手,说道:“不用担心,只是一点风寒感冒,平时注意保暖, 凭借自身的免疫能力也可以慢慢恢复, 药这东西能免则免的, 不过你要是想好受点恢复得快些, 我这里也可以给你开一点药。”说着钱榆已经在单子上写下麻黄和桂枝。
她将那单子递给了汤疆,说道:“你拿着单子去找罗柳。”他们开销大的一直是治疗烧伤、防御感染、去腐生肌、治疗跌打损伤,和给有心理创伤的村民养心安神、疏肝解郁的这些药材,这些药材没有富余,但像是这些治疗伤风感冒的草药用的不多,便剩了一些。两个村子合并以后,药材也作为物资被李寸心收纳,但是原村民里没有懂得保管药材的人,这些药材的支出收纳以及看管就交给了罗柳。
汤疆拿了单子,没有立刻离开。后头的人催着他快起身,把人拉到了一边站着,便忙坐到了凳子上,笑嘻嘻伸着胳膊到桌子上。
钱榆没有一上来便把脉,她端详这人的面色,问道:“哪里不舒服?”
村民说道:“脚,脚有点痒。”
钱榆让这村民把鞋子脱了,后头排队的人“呵!”地一声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钱榆淡淡道:“脚气,脱了鞋光脚在地里走一段时候就好了。”
这村民还想多说两句,钱榆已经道:“下一个。”
后头的人急急忙忙把人拉起来,自己坐上了这位置,“到我了,到我了。”
“哪里不舒服?”
“背上痒。”
“把衣服掀起来我看看。”
这村民迟疑了一下,背过身去,把衣服捋起了半截,钱榆脸色如常,坦然平静,观察着村民背上指出的骚痒的部位上,目光透着一股麻木,仿佛这光溜溜的皮肤在她眼里跟一块死猪皮也没什么区别。
钱榆太过淡定,倒是把这村民弄得忸怩了起来,钱榆看完,便匆匆放下衣裳,问道:“钱医生,怎么样?”
“保持个人清洁,衣物勤换洗。”
这村民尴尬地笑了笑,灰溜溜地起身回到后头去了,撞见在边上站着的李寸心,唤道:“村长。”
李寸心罕见地板着一张脸,只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钱榆大概是有了药材,解决了心头大事,这些天又有病患陆续康复,心里疏解不少,压力也变小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只是她依然忙,脚不沾地,也不得空打理自己,依然有很严重的黑眼圈,头发也依然毛毛躁躁,“村长,你也来看病么?”
李寸心扯起嘴角对着钱榆微笑道:“我还有事,等一会儿再过来。”一转了脸,嘴角落下来,对着排队的人说道:“都给我出来!”
排队的人面面相觑,默默跟着李寸心出了病房。李寸心带着人走远了些,直到晒谷场边上才停下来,转过身,沉着脸,“钱医生没来之前,我也没见你们谁身上有大毛病哭天喊地的,怎么钱医生一来,哦,就脚也痒了,头也痛了,浑身都不舒服,一股脑都涌过来了!”
汤疆弱声道:“村长,那不是那时候没医生嘛,有个什么不舒服的也没人治不是,就只能忍着呀。”
李寸心说道:“忍几年都忍得,忍这两三天就忍不得了?你也不是不知道钱医生多辛苦,那么多重患,要她一个人治疗,能给她打下手的就那么几个,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你们看看她顶的那俩熊猫眼,去看看!你们就偏得一窝蜂赶来凑热闹?”
一群人噤若寒蝉,不敢吭声了。
李寸心说道:“我等会儿去跟钱医生说,你们也听好了,回去告诉你们的室友同工,从现在开始,除了急症重症,钱医生一天只看八个病人,我不管你是脚痒还是头痒,都给我提前预约排号,去看病之前也给我把不适的症状捋顺了,别一问蒙头蒙脑的,要是记不住,就去我或者汤疆沈虎那拿纸笔记下来!”
村民们知道李寸心说得有道理,心里也是真怕这村长生气,没人敢出声反驳。
“听到没有!”
村民们回应道:“知道了。”
“今天你们先回去。”
村民们垂头丧气地散了,还没走两步,又被李寸心叫住了,“等等,还有一件事。”
村民站住了,茫然地回头来看李寸心,却见到这村长的表情比刚才更严厉,盯着他们的目光怪阴森的。
“现在我们村子里就一个医生,这个人对我们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