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却并未急着继续说,而是略侧首打发了沁柳:“你去与我沏壶热茶来。”
沁柳一番犹豫后,最终还是退下。
她将人支开的意思十分明显,柳蕴然不明所以地瞧着她。
慕芸瞧着沁柳走出去,外头绿意葱茏,春光正好,偶有三两人走过,却并不会窥探过来。
她收了目光看向柳蕴然,此刻刚入申时,原该是柳蕴然当值的时候,约莫是上午慕梓辰来过后,特意同他说了才准了他走这一趟。
柳蕴然这人相貌生得极好,好看却没有什么攻击力,像他这个人一样,有孤松的内敛沉静也有珠玉的温润光泽,是让人看起来便觉得很舒服的存在。
“你凑近些。”她此刻声有些虚,少了些平日的骄纵感,却莫名地让人心软。
柳蕴然不知她要做什么,却依旧十分配合地凑近了些。
慕芸盯着他,唇边溢出些似是而非的笑意,而后探出身去,作势要亲。
但她并没有真打算亲上去,她太清楚柳蕴然这人,人的言行可以用规矩束缚,却骗不过自己的心,骗不过下意识的反应,她只是想看看,这个口口声声说心甘情愿、看似情深义重的人,到底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她在将要贴近他的唇时便止了动作,冷眼看着柳蕴然不着痕迹地微微往后退了退。
她垂着眼,其中的情绪并不分明,只是极轻地笑了一下,而后便面色从容地坐了回去,看向柳蕴然的目光似笑似讽:“这便是柳公子的心甘情愿?”
柳蕴然有些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唇,他明白过来后其实也有些懊悔,只是慕芸这一下试探确实来得突然,他全然没有半分准备,才会做出这样下意识的闪避反应。待他意识到慕芸想做什么时,已然晚了。
他只觉得面上莫名的有些燥热,他从前同慕芸成婚三年,初时并无太多喜欢,且彼时朝廷忙着黄河水患与江南的贪墨大案,朝廷原派下的钦差偏又死在流民□□里,因此他成婚后未多久便被调遣继任钦差之职,待忙完,又总有旁的事需要到处跑。
故虽成婚三载,实则聚少离多,并不曾有过这样的亲近,反叫他一时有些心慌意乱。
他直起身来,悄悄按下一颗乱窜的心,垂着眼不敢与慕芸对视,出声却是淡淡的:“尚早了些。”
“嗯?”慕芸冷眼瞧着,听他狡辩。
“郡主清誉,臣不敢辱。”他略微顿了顿,犹豫开口:“总得等到下月……”
“……?”慕芸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总觉得柳蕴然似乎有什么领悟得不太对,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她本也无意多做纠缠,如今只觉得坐实了心中所想,便愈发懒得搭理。
但柳蕴然并不打算在这个明显对他不利的话题上继续纠缠,直接转了话题,问她:“郡主不咳了么?”
慕芸只觉得额角青筋微跳,怒气自心中腾然而起,倒真给她气咳了。
柳蕴然继续恭顺道:“臣观郡主脉象,却似肺热之像,只是郡主病起突然,咳不带痰,倒与臣从前所见一杂症所似。”
他瞧慕芸怒目而视,视若无睹,起身继续道:“臣这便去寻冯太医,待议后便可重新为郡主定下诊治的方子。”
慕芸深吸了口气,语气不善,道:“滚。”
于是柳大人便又从善如流地滚了。
沁柳进来时恰撞见他出去,看了眼手里刚煮好的茶,有些莫名地看着慕芸:“这便走了么?”
慕芸盯着柳蕴然走远,直到消失不见,才有些绝望地看了她一眼,冲她招了招手,沉重道:“若我所料不错,或许……我要逃婚了。”
“???”沁柳只觉得眼前一黑,她不明白,自家郡主为什么要在这条道上执着地走到黑。
柳蕴然走到半路终于放慢了步子,他看着远处掩映在屋脊后的几株杏花,若有所思地抬手覆上心头,感受着掌下的心跳和尚未完全散去的微微悸动,缓缓地舒了口气。
而后往正厅拜别过安王同王妃,才骑着他那匹乌棕的马一个人慢慢地遛回府去。
门口的小厮见他一个人骑着马晃晃悠悠地回来,略微一愣,抬头看了眼微有些灰暗的天色,而后忙迎了上去:“大人回来了,今日散值怎这样早?”
柳蕴然此刻在吏部司任员外郎,是朝中机要官署,轻易不能翘班,每日必要到申时散值后才能回来,又加之京城人多处不可纵马疾驰,便只能慢慢得晃回来,这一晃,常常便要到申末酉初才回来。
今日这申时尚未过半人便回来了,自然是有什么事儿。
柳蕴然只应了他们一句,却并未多说,只是将马交给他们,抬手略掸了掸衣上的褶皱与灰尘,一并问:“表小姐可在府内?”
“在的在的。”他们也不过是小小的门房,自然不会指望柳蕴然能事事都同回答他们,此刻听他问话,自然应答。
柳蕴然只点头应了一声,未再多言。
方入院,便又有人快步迎来,说话时上有些气喘,应是一路狂奔赶来的:“公子,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来人是柳蕴然大小跟在身边的书童钟行,因是柳家的人,故平日仍随着家里的称呼喊他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