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夏日清晨,天早气凉,晞出露重,屋外的温度一向要比室内凉爽。那人推开门的时候,一股水汽迎面扑来。潮润润,雾蒙蒙,吹散了一室的苦香。
昨夜孟逢殃还没来得及收拾完整间屋舍,就因为险些走火入魔,被琴琅一手刀劈昏了过去。
身为养娃专业户实际是应了养成系统的要求,琴琅替他擦了脸,换了药,缠了绷带,又捏指掐诀施了好一通的清洁术,不错漏里里外外每一个角落,这才提供给他了一个舒服适宜的睡眠环境,让孟逢殃睡得一夜好梦。
祖师在上,希望股票以后杀他的时候,能够稍稍放个水。
琴琅内心中正双手合十,祈祷着,两个系统忍不住冒出来补充:【宿主是不会死亡的。就算是被杀,也只是经历这个“被杀”的过程。】
他立马反唇相讥:“就算是经历这个过程,我也是实实在在体验着这个过程的哦。
孟逢殃的幻境威力有多大,你们应该心里头比我还清楚——原著里,主角受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被他诱惑的……马甲脱了个一干二净,就差没有把金手指给秃噜出来了。”
“最后还是他那个强力金手指,‘万人迷系统’,凭一举之力力挽狂澜,直接屏蔽掉主角受的所有感知才免于被窥探。”
系统双双不再开口发言,安静如鸡。
琴琅轻哼了一声,侧过头,望向窗外。
是阴天,云层微薄,泛着鱼肚白,隐隐约约地透着几缕乳灰色,嵌了几颗零零落落残留下来的星子。
“先缓口气,再接着说。”
孟逢殃弯了弯眼眸,折返回案几替他斟上一盏热茶,递给了他,示意少年喝完慢慢说。
茶水也是新增的。琴琅施法从孟家的小厨房里运了过来,是上好的南陵龙井,茶汤清亮,叶芽细嫩。用灵气温着,一个晚上下来,仍旧冒着腾腾的朦胧热气。
少年哪里能注意到那么多,单手接了茶碗,先是浅浅地啜了一口,见滋味清爽、入口宜人,随声赞了句“好茶!”,连忙仰着头,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
慌忙之中,还一不小心呛了气,被孟逢殃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柔柔地拍着背,这才顺下那口没喘完的气。
琴琅静静地站在旁边,屈起竹节一样的食指,抵唇陷入思考。
前传里出现过的人很多,不是所有的人都配得到一句外貌描写,能够得到“端方”“俊逸”的评价,已经是很不错的事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内,把眼前这位少年,和前传资料中的一个人名对应了起来:
孟扶摇。
前传中,为数不多向孟逢殃施展了善意的孟姓子弟,也是孟逢殃的好友之一。
心直口快,重情重义,为人单纯又耿直,经常因为帮孟逢殃出头,而被其他人划入孟逢殃的小团体中。
真不知道,孟家这么个黑暗的养蛊盆里,是怎样长出他这一朵小白花的。
他又回想起,主角受跑来跟他分(炫)享(耀)魔宗八卦的时候,提到过魔宗的底层弟子们曾经提议,想把乱葬岗当做分宗选址,结果被师叔给明令制止了。
说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强占他人的安眠之地非君子所为。
现在想来,魔宗底层弟子们口中的那个“师叔”,大概指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年了。
孟扶摇用袖子揩揩水渍,定了定神道:“逢殃,快点收拾齐整了,跟着我一起去栖霞台吧!”
“有什么要事?”他听到了孟逢殃的问话,愣了一下,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随即,他话锋一转,把手搭在孟逢殃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兴冲冲道:
“不过,我跟你说哈。昨晚,呃呃,也就是今朝寅时,是张先生一把把我从床上拽出来,你是没见着,那脸色,豁!铁青铁青的,耸拉着眼皮慢悠悠说——”
“‘如今家主出征在即,族中大、二长老仍在闭关,大事小事已尽数交予赵氏打理。’你也知道的,这张先生平日说话,就跟他上经学课念书一个样儿!我怕我又被他叨叨地昏睡过去,就问他到底要干什么,他才略了话让我找你来了。”
孟扶摇说得正起劲,眉飞色舞的。一件平平常常的小事,一旦从他的口中说出,仿佛瞬间就变得格外有意思起来。
琴琅突然怀疑起之前自己的猜测,究竟是怎样的男大十八变,才会把一个小话痨升级成那个有君子之风的魔宗二把手。
这孩子,待孟家可惜了,放魔宗也有些屈才。
最好是扔到醉春楼,全洛京客流量最大、最热闹的酒楼说书人培养基地,好好地讲他个三天三夜的相声,保管赚得盆满钵满,小金库指定比同龄人的都要丰满。
等琴琅回过神来,抬眼就看见孟扶摇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结结巴巴问道:“你刚刚,说你干了什么?”
“昨天和孟齐靖口头立下了一年之约,地点就定在栖霞台。主母找我许是为了此。”孟逢殃道。
孟扶摇欲言又止,憋了很久才开口:“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是说,你向孟齐靖下战书了?”
像是这句话烫嘴一样,他语速很快地说完,露出了一个难以用言语描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