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白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觉得屋内两人谈话的声音渐渐消失,门又重新合上,屋内的光线顿时黯淡了不少。梨白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才惊觉自己的腿脚早已发麻,可她不愿再这狭小的床底多待片刻,勉强爬出了床底,站起身来,活动着发麻的四肢。
玄衣男人也紧随着她的动作出了床底,他右肩和左胸的伤口又破裂开来,渗出殷红的血液早已浸湿黑色的外袍。梨白看他伤势不轻,但眉毛却未曾皱一下,心下不禁有些佩服。想着他与自己也算是共“患难”一场,梨白一边解下腰间的荷包,一边道,:“我这里有些曼陀罗花粉,可以镇痛,你要不要敷一点?”
玄衣男人闻言,黑曜石般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见她满脸执意和真诚,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梨白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帮他?她一贯独来独往,铁石心肠,从来不会背负太多。可是看到他,她会有一种惺惺相惜地感觉,她觉得,她和他,在骨子里都是同一类人。
她从来没有和一个陌生男人这样亲密地接触过,她也没想到过有朝一日她会给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男人这样细致地上药。梨白想,其实他也应是不习惯的,不然怎么会两厢沉默无言?他的身上有很多疤痕,有浅有深。每一条伤疤都有着一个故事,他是一个有很多经历的人。
在这样安静的时刻,梨白突然听到他发问,:“女人都是这么善变的吗?刚才明明想着要刺死我,现在却又在为我上药!”
梨白止住了手上的动作,却见玄衣男人自顾自合上衣,翻身出了窗外。
梨白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怅然。
之后几天的日子皆是过得波澜不惊。
拂明禅师忙着准备接驾秀妃的事宜,无暇顾她,梨白也乐得清闲。所幸那群亡灵蝶在那个神秘的男人走后又重新回到她身边,怀安待她一如初见那般尊敬,日日送三餐过来。梨白有兴致的时候便会说一些她在仙界修行的事,其实这些都不过根据她在迷蝶谷的生活体验再添油加醋胡诌一番,倒也哄得这小和尚一愣一愣的。梨白心中暗想,这小和尚单纯,不过却胜在无忧自在。其实,她心底也是极羡慕的。
这天,梨白早上醒来在后院溪边洗漱时又一次意外地发现了那群亡灵蝶又莫名消失了。她第一反应是那个神秘的玄衣男人又来了。对于他,梨白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在心底隐隐期盼着能再见他一面。她觉得,有些话,必须要两人当面才能讲清。
不过,她的期盼终究是落空了。她虽不能像那个玄衣男人那样娴熟自如地运用控蝶之术,但她与亡灵蝶之间是能够互通感应的。她循着心中的感应,走到后院一处荒弃已久的古井停下。说是古井,但若不是细看根本看不出这里有一口井。这井显然是闲置已久,四周堆积着大量的柴禾,遮住了井口。梨白环顾四遭,她来清凉寺也有些时日,知道这里是柴房附近,位置偏僻,平时经过的人也很少,更遑论注意到这口荒井。她蹲下身来,拨弄许久,才将井口上盖的柴禾拨开,露出井口来。
果不其然,井口露出来还没一会,就有一只亡灵蝶飞了出来,在梨白的身边盘旋一周,最终停落在她肩上,紧接着一只只亡灵蝶从井中鱼贯而出。梨白是知亡灵蝶的习性的,它们一向昼伏夜出,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它们日间轻易不出动的。
而观这群灵蝶的姿态,梨白感觉得出,它们现在心情很愉悦。这种情态,和灵蝶上次在潋波亭凤尾竹林里吸食完竹叶青血液后极为相似。梨白心下一凉,她现在身上的曼陀罗花蜜所剩无几,没有花蜜,这群灵蝶的食物就只剩下畜血或人血。
她已经许久没有喂食过这群灵蝶了。
梨白低头望着这口幽暗不见底的古井,顿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这群灵蝶的觅食能力一向极强,梨白不知道它们是怎么钻进这口古井的,而且这井一定不是表面看上去这么寻常。
梨白在井边伫立许久,犹豫着要不要下去一探究竟。
未知的事物往往最令人畏惧。
梨白的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无论井中是什么,但毕竟已经被灵蝶吸食过血液,想来也无法伤到她。梨白踌躇一会儿,还是下定决心寻来一根粗麻绳,小心翼翼地垂入井中。
入井的第一感觉是刺骨的寒意,越往下,那种寒冷的感觉就越是明显,似乎这井底的某处就是这种寒气的源头。彻骨的寒意占据了梨白的所有的感官,让她一时间忘却了已经随着绳子降落了多久,而她的主观意识终于在她的足尖探到井底的地面时稍稍回来了一些。
井下的区域比她从井口往下望时要宽广得多。这是一口枯井,井底早已经干涸了许久,四周的井壁至井底就已经消失,虽说是井底,但更像是一个地宫。井底寒气更甚,梨白闭眼静心感知一会,发现寒气是从右侧传来。她向右走了十几步,发现一间石室,石门正大开。她急步跨入石室,见石室中央漂浮着一颗蓝幽幽的寒气逼人的夜明珠,这珠子不知是由什么材料制成,通体呈现出海水般的幽蓝色,晶莹剔透,在昏暗的石室内熠熠生辉。这种微弱的光辉对于常年处于黑暗的人最是危险迷人的,为了贪恋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