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至此,梨白看向拂明禅师的眼神多了几分讶异。拂明禅师却是神色自若。他的嘴角依旧挂着那副嘲弄的笑意。
梨白觉得自己无法继续若无其事下去。她不是一个轻易情绪失控的人。只是面对那份浅淡的嘲弄,她无端地生出几分怒意。她忍不住地开口道,:“佛门不向来宣称普渡众生?我看也不过如此。”
她知道,拂明禅师定是不相信“天女下凡”的谎言。所以她故意提及普渡众生的理论,她的意思很明显——既然都普渡众生,何不渡渡她呢?她如今无处可去,所求也不过一方暂住之地。
她也清楚,拂明禅师不会直接拒绝她。其实他们之间也并无利益冲突。他不可能公然去反驳她,因为这等同于否定普渡众生的理念。他是佛学大师,总得爱惜羽毛。
拂明禅师是个聪明人。对于梨白的话,他不置可否。而是转头对怀安说道,:“师父知道了。”说着他又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位‘仙上’的确有不凡的见解,师父很乐意同‘仙上’探讨一番。你先退下罢。”
怀安一向尊崇住持师父,自是无异议照做。
梨白知道,他将怀安支开是有话对自己说。
拂明一直注视着怀安背影渐渐消失在云栖竹径的尽头,才缓缓开口道,:“让你留下,是因为怀安。”
这个理由,梨白大概也猜到了。事实上,就刚才到现在短短接触来看,梨白大致摸透拂明禅师的为人。他是个极其自我自傲的人,除非是他在意的,对于旁人,他都是漠然的态度。
就好比他现在同梨白说话,目光却是看着云栖竹径的方向。
他根本就没把梨白放在心里。
“今上企慕长生,大兴道教,在琰朝,佛门日渐式微。当佛已无能为力,需要一个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怀安会是那个人。”
“他坚信佛说,正因此他相信你是‘天女下凡’。他会是个合格传教者。他的成就会远超我之上。”
“他是我毕生的夙愿。”
“你好自为之。”说到此,他才看了一眼梨白,径自离去。
梨白垂着头,但也感知到他冷嘲的目光的转移以及衣袖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缓缓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她知拂明是默许她的暂留了。
如今青寒在四处寻她,迷蝶谷她是回不去了。南疆,虽是她母亲的故乡,但对于从小生活在临安的她,也是陌生得紧。这清凉寺皆是僧人,藏匿于此,也是无奈之举。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她还不知,该如何面对青寒。
白天发生了那么多事。这一夜,梨白睡得极沉。
早上她起来开门时,却见门前摆在食盒,想来是怀安去早课前给她留下的粥菜。她心中一暖,没想到这小和尚心肠委实不错!
她出门去后院的竹林边小溪洗漱一番。其实这清凉寺的后院环境与迷蝶谷很像,都有着竹海和溪流,区别就在于迷蝶谷的曼陀罗花丛和枫眠山的枫林。洗漱毕,她习惯性地看了看水中的倒影,不由得笑了。果然睡眠充足了,气色也比之前好很多了。
她又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突然注意到那群昨天一直围绕在她身边上下起舞的灵蝶莫名地消失了。这群灵蝶向来行迹莫测,只是如今她还要靠这群灵蝶维系自己的形象,不由得上心灵蝶的去向。
她知灵蝶素喜幽暗潮湿的环境,联想起潋波亭附近那片竹林,想必灵蝶此刻正在那里栖息。虽然早上和尚都在前殿做早课,后院也并无什么人,但梨白在寺中走动,怕引人注目,还是将头发盘起来,用僧帽压住,扮作僧人模样。
去潋波亭要途经方丈室,即使知道拂明禅师此时正在佛殿带领众僧做早课。但对于他,梨白还是有几分畏惧。正当她放缓呼吸,轻手轻脚地走过方丈室时,突然听见室内传来一阵压抑的闷哼声。
梨白自幼习武,内功非比常人,自知不会听错。而且这个声音听着不像是拂明禅师的,反而像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梨白早知拂明禅师不会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若是她能抓住他的把柄,牵制住他,这样他也不敢轻易赶她出清凉寺了。思及至此,梨白轻提步子,闪到侧窗边上,悄悄地支开了一道缝,朝里面望去。
方丈室里陈设同她所住的厢房并无差别,简单普通。收拾整齐的木床上盘膝而坐一名玄衣男人,赤着上身,右肩上有一道发黑的伤口,看样子是中了毒。此人正在闭眼运功疗伤,额头上不断冒着冷汗,显然内伤也不轻。但是最让梨白意外的是,她一直在寻找的那群亡灵蝶,正依附在他的右肩,像是在吸食他的血液。而这个男人竟然没有驱赶它们,反而像是默许了这种情况。
梨白不由得捂住自己的嘴,避免失声,惊动屋内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他也会招引亡灵蝶?亡灵蝶是南疆独有的品种,这控蝶术她只见过师父用过,连她都只是凭着曼陀罗花粉才引来的灵蝶……这个男人是什么来历?
然而接下来看到的一幕更让梨白震惊。
吸附在玄衣男人右肩的亡灵蝶慢慢地又都散开,而此时男人右肩的伤口已经不再发黑,而是开始渗出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