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你若还有什么疑问,直说便是。”
不要再与她兜圈子了,她真的有些累了。不愿去忖度,亦不愿去深思,不想再步步为营,也不想再字斟句酌。
高年擦了擦头上的汗珠,露出一个苦笑,“官姑娘,你再不吃,这馄饨就要凉了。”
他抬起袖子,神情从容地递过去一只瓷勺,眉眼含笑,一副已然释怀的模样,“姑娘方才一番言语,小玉听懂了,所有疑虑也便尽消,姑娘自然不必挂怀。”
官白纻闻言,这才松下心神。
她这便方放松心弦,那腹内的饥饿之感传上来,馄饨勾人的香味儿蹿入鼻腔。她用勺子小心舀了个馄饨,咬了小小一口,野菜新鲜的口感伴着碎肉末的咸香一并涌入口中。
她顾不得更多,将那整个都吃进嘴里。
官白纻将那一碗馄饨吃尽,就又听闻小桌对面的人悠悠开口。
“官姑娘——”
这人怎会如此讨嫌,便是一刻也清净不下来。她擦净嘴角,颇有些无奈地抬起头,“何事?”
“那日碧海楼,殿下曾为小玉与姑娘做媒。”
“小玉对姑娘当日便是一见倾心,自你救我一命后,更是生出以身相许、还报恩情之心。”
“小玉愿奉宝马香车,红妆十里,迎娶姑娘为妻。绝不纳妾赏妓,亦无令其他女子红袖添香之心。今生惟怜你恋你,从一而终,只你我二人相伴终老,携手白头。”
“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殷俶打量着手里的护膝,他小心用手掸去上面的灰尘,指尖克制中透着几分眷恋地慢慢摩梭过那只憨态可掬的猫脸。
伯柊从地上捡起另一只,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般,小心凑到殷俶眼前。
“回头便找人缝制到我常穿的衣物里。”
“是。”
他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半晌后,又说道:“差人把宫门口的灯点起来。”
那里有几处台阶,若是不点灯,恐怕会绊倒人。
伯柊点头应下。
“另外,叫三思领一队人出去寻一寻,若是瞧见了,也不必靠近,暗中看护即可。”
“是。”
他复又看了那护膝,抿直了唇,“这屋里被你差人收拾过,所有被损坏的东西也都换了新的物件儿。其余脏乱,则一并被收拢丢弃。”
伯柊忍住抬头的念头,把腰又往深弯了弯,“是,咱家省的。”
“小公子,还是用这布擦一擦吧。”
摊老板忍着笑,将自己肩上搭着的手巾递过去。
索性这小公子还有点小聪明,知道等姑娘吃完了、茶汤都放凉之后再言语。
高年抹了把脸,摘掉脸上的茶叶子,神情中透着几分局促和沮丧。
纵然向只见过两面的姑娘提亲确实颇为唐突,可官白纻毫不留情地一壶茶泼过来,还是浇熄了他心中残存的几分侥幸。
“老相公,在下便真的如此招人讨厌么?”
“小公子,咱长你几岁,也娶过婆娘。依咱看,这姑娘的反应似是羞恼,也不是真的没有半点心思。”
“此话当真?”
“自然。”
高年忽得站起身,朝那老汉恭恭敬敬作了揖。
他顺手抽出一张银票,压在碗底,随即便提着衣摆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第44章 两相疑(二十)
官白纻趁宫中下钥前回了宫里。
一盏宫灯悬于门口, 照亮方寸之地,官白纻提着裙摆拾级而上,夜风寒凉, 可她脸上的热意竟还未全然散去。
她轻轻推开宫门,不知为何, 心却忽然跳得厉害,甚至生出几分心虚。就连那街上买的小纸人,也被她欲盖弥彰地掩入袖中。
一步、两步, 她步子放得极轻,就像是刻意不想惊扰到另一个人。
“宫外可有什么新鲜风景?”
男子的声音陡然响起,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官白纻猛地回头,就看见院内角落的石桌上坐着一人。
他隐在古树粗壮枝干形成的阴影之下, 被黑色的树影遮掩得十分严实,故而她方进来时并未觉察。
淅淅沥沥的沏茶声, 在这阒静的夜里十分突兀,他将茶碗落在那石桌上。
不轻不重的一声脆响, 却清晰可闻地敲进了官白纻心里, 叫她心尖儿都颤了颤。
“自然还是那些寻常风景”,她下意识地将袖口的东西又往里掩了几分, “没有什么值得多瞧的。”
“既如此, 你便回吧。记得明日再去见官念一趟,除夕宫宴上的布置, 不容有失。”
“是”,官白纻破天荒地不想在与殷俶多待半刻,听闻对方许自己离开, 她如蒙大赦般提脚, 匆匆赶回屋里。
殷俶独自坐在石桌前, 手指仍旧自顾自地捏着茶碗,却没有心情再抬起。
若是她没有这般慌乱,怕是可以瞧见他的茶碗,并无热气。
“仆寻见令侍与高大人在馄饨摊,相谈甚欢,所以并未上前。后来又见令侍泼了高大人一身的茶水,那高大人非但未恼,反而像是得了什么宝贝般欢欢喜喜地走了。”
官白纻回来的前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