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边有两个心腹,二人争斗的厉害,恭妃又偏疼其中一人,另一人生了怨气,转投了李贵妃。”
“原本恭妃意图将官眷和皇三子都引入绛雪轩,然后自己当场捉奸,却不想这计划被泄密给李贵妃。贵妃娘娘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动用了我身边的暗桩,却是打算将我醉晕入万春阁。”
官白纻神情陡然一转,殷俶眸光泠泠,见她明白过来,就继续说了下去,“前世,恭妃也被引入万春阁。”
“这便是妇人争斗的阴狠之处,可笑恭妃的那两个贴身侍女,一个原本就是李贵妃埋下的暗桩,另一个本是对她忠心耿耿,却在那个丫头的挑拨打压下,也投入李贵妃门下。”
“前世我入万春阁,已是神智不清,勉强辨别出床上那妇人身上的衣饰必是宫中所有。我意图脱局,先是装晕骗过了李贵妃的眼线,接着划伤自己,借着那点子痛意,避去了浮碧阁。”
他说的云淡风轻,其间惊险却不言而喻。
官白纻垂着头,将自己的脸颊贴上他的手背。男子将掌心转过来,眉间有一丝静谧的惬意,“鸦娘,不必伤怀。今世,我终于是避开此祸。”
原来二人在浮碧阁的初遇,于他,是祸端啊。
官白纻闭上眼,贴着他温热的掌心,烛火浅黄色的光晕带着仿佛灼人的热意,落在她的面颊之上。
不必难受,这事自己早已知晓了。她在心中悄悄地劝慰着自己。
“李贵妃设此局,或许图谋甚远。”她再次睁开眼,将所有软弱的心绪都藏进眼底,微微仰起头,就这么看着他。
前世陪着他走到最后,她自然知道任何这般大动作的谋算,都有着自己的目的。
“陛下想要抬李贵妃为皇贵妃。此事若说陛下不知情,我却是不信。”
官白纻的心凉了半截。
“往小瞧是后宫风流事,往大了看便是前朝改天换地的大事。”殷俶摩挲着女子冰凉的脸侧,唇角还是勾着,好似这一切都不会牵动他分毫心弦。
“陛下属意三弟,三弟非嫡非长,若要立他,总得占一个名头。我生母已死,母家又是早早被驱离帝京的世家,无所依傍。抬皇贵妃不过是权宜之计,待李贵妃成了皇贵妃,若那皇后位子上的女人不蠢,自请废黜,或许还能得个好死的结局。”
“若贸然抬贵妃为李贵妃,母族无论如何都不会应允”他说得漫不经心,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没什么干系。
“可若我在此刻出了天大的丑闻,这桩丑事便会成为陛下手的筹码,借以施压母族。”
“剑锋指我,却是意不在我,陛下谋虑当真深远。”
他神情愈发凉薄,却不见丝毫的伤心,似乎早已习惯了生父步步为营的算计。
官白纻记得,皇三子每次见皇帝,都是甜甜的“父皇”,而他永远都是恭恭敬敬的“陛下”,这一声,就喊出了千远万远。
“我此棋冒险,却是不得已而为之。前世,我虽也算作避过此劫,可到底没有拦住陛下。李贵妃被抬皇贵妃,你我二人在后宫便处处受她掣肘,甚至多年筹谋付之一炬,险些身死。”
他平静的叙说里藏了太多悲凉与心酸。
他忽然再次转过手掌,攥紧官白纻的手,这一瞬间,二人便好似又回到那前世幽禁废太子的那座冰冷的东宫之中,了无人烟、杂草丛生。
那时,他俩也是夜夜点一盏烛相对而坐。他也是如这般紧紧攥着她,汲取着女子纤弱手掌处传来的微弱的温度。靠着这一点点温度和心中疯长的恨意,撑过了那被幽禁的五年。
“那为何将人引入浮碧阁而不是万春阁。”
男子半阖下眼,避开女子盈盈的眼光,用空置的一只手,端起茶碗,饮了一口。
成化二十二年,二人初识。
国本之争十一年,其间有与李皇贵妃的夺权之争、剿匪、贪腐重案,桩桩件件均是杀人不见血的搏杀,他日日如履薄冰、如临深谷,言谈举止都不敢松开心弦。
这十一年,她便一路陪着,因她素有才谋,又十分机警,自己便把她当作心腹培养任用。
初入东宫,不待他喘息,便是巫蛊之祸,幽禁五年。再之后,便是狼烟四起,战火纷扰,他连年份都开始模糊起来。
只记得,一转头,她便站在身边,穿一身白衣,腕间挂着一串珠子,唇角带笑,眉间沾染着未干的血痕。
他醒来后,先是茫然,接着便是无限的空洞。原本辛苦得到的一切,转瞬成空,就连她,也变成了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从未与自己相识,而是全然的陌路。
他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在愤怨什么,也不知自己内心到底在在意什么,只是无穷无尽的烦乱、苦闷、倦怠,……。
与其苦苦追寻自己如此的缘由,不如直接将源头从心里剜除。
他知她在浮碧阁,要杀她易如反掌,却又无法亲手去杀她,只能随手找个太监,替他做个了结。
只是这些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毕竟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荒唐的杀意究竟从何而来。
殷俶放下茶碗,看着女子盈着水光的一双眼,那双眼中的情绪他都再熟悉不过。
自他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