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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佛慈悲(1 / 3)

第一波鬼尸的袭击来自小城枞安的广慈寺内。

那一天,江南的晨色一如既往,沾着杏花香的露气还未散去,燕雀身披熹微的日光在瓦楞上闲逛,春寒犹自料峭,人间尚未苏醒。

没有人会想到,未来那场将九州变为人间炼狱的灾难,已经在晨昏交割中怨毒地抬头,冲毫无防备的人们露出一点狰狞可怖的獠牙来。

小和尚圆聪从厢房里轻手轻脚地起来,在房前悄悄洗漱了,就着院内放生池的水面整平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僧袍,最后冲一池王八老鳖行了一礼:“前辈们早。”

离早课约莫还有一刻钟光景,圆聪想先将庭院扫洒一遍,他一贯温吞谨慎,这会儿也蹑手蹑脚,恐惊扰了师兄们睡眠。

不过今天他却忘了寺里还住着另一个不怎么安分的人。

“小师父大清早就来请安,也不怕我一个凡夫俗子消受不起?”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接着放生池旁那株开得繁盛的杏花树里伸出一只手,在圆聪新剃的头皮上摸了一把。

圆聪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向前低垂的花枝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身量颀长,姿态舒展,像一只懒散的大猫一样四仰八叉躺在杏花从中,长发半扎不扎松松束在脑后,一身白袍已兜满落英,乍一看竟像件满绣织锦衣裳,配合他丰神俊朗的脸上呈现出的轻佻神情,自是扑面而来一股风骚。

“段段段段施主!”圆聪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又自觉失仪,重新站稳了抬头道,“您怎么不在厢房内歇息?”

“你师父非拉着我在后院比划到天黑,我回来就见这株杏花开得正好,可惜池里的王八不解风情。”段浔拈起肩头落花,在唇下蜻蜓点水地掠过,“塞上可没这样的好景致,总要亲近一番方不负江南春光。”

圆聪才意识到他是在这躺了一夜,慌忙道:“施主,夜深露重,您也不怕着凉?快下来去屋子里暖和暖和罢!”

“放心吧,我在塞外呆久了,皮糙肉厚着呢。倒是你小葱头,起这么早不怕不长个?”

小和尚圆溜溜的脑门又挨了一通毫不见外的蹂/躏,那人掌心果然有股温暖雄厚的力量。小和尚虽然不懂武学,却也见过师父修习内家功夫,隐约感到这人内府雄浑平稳,功底似乎还在师父之上。

“我叫圆聪。”他被揉得不好意思,微红着脸提醒道,接着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昨天晚课之后师父让我带话,请施主早起了就去找他,说是有东西要赠与施主。”

“赠我?”段浔悠悠撑起半个身子,一身落英簌簌抖下,“那个老顽童,他昨天怎么不说?该不是又拿卷了蛤/蟆的佛经逗我吧?”

略一思忖:“行,你忙你的去吧,就说我知道了。”

圆聪的师父弘悲大师,现任广慈寺住持,长了一副得道高僧的脸和花白胡子,人却跟他苦大仇深的法号截然相反,是个老没正经的。段浔从塞北回京城,路过枞安想起广慈寺住持乃先师故友,便递了拜帖,弘悲大师就急不可待地将人邀来寺中歇脚,拉着要与这个流浪剑客切磋。佛门中人本不该逞强斗狠,弘悲大师却对自己那几式拳脚颇有些敝帚自珍。

段浔自少年起就在中原武林崭露头角,更不说这些年游历西域、东海、北疆,早已杂各地武学之所长,他本着尊老和敬佛的精神,耐心地陪着弘悲大师喂招拆招直到太阳落山,本想今日就辞别赶路的,这老顽童又想拿什么整蛊他?

圆聪规矩地施了一礼,便转身干他的活去了。

有件事他却没有说出来。

昨夜晚课后他留下来收拾殿内蒲团,听得外面一阵翅膀扑棱声,探出头去就见弘悲师父背对他站着,手中拿着一页书信,肩上停着一只信鸽,久久地伫立在春夜尚未回暖的风里,他轻唤了声师父,弘悲才转过身来。

那是圆聪从未在弘悲脸上看过的表情,绝望、苍老、仿佛一滩死水,支撑这个人的生命力似乎在片刻之内被抽走,只留下苍白的皮囊。

圆聪第一次真切意识到,师父已经很老了。

接着他看见弘悲虚弱地抬了抬手:“不必收拾了,你回去歇下吧。”稍顿,又略带颤抖地说,“明早让段施主来找我,就说老衲有一物相赠,千万记住。”

小和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四角方方的地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

不久天光大亮,和尚们早课即毕,燃上香火,开了寺门,不多时便有善男信女鱼贯而入,寺内渐渐热闹起来。

枞安是个依山傍水的小城,东临全国枢纽大赤江,南靠大片丘陵沃土,乃是个富足之地,老百姓闷声发大财之余,也不忘感恩神佛,广慈寺是城内规模最大的寺庙,常年香火供奉不断,信徒络绎不绝。

寺内正殿有一尊三人高的镀金千手佛像,端的是神威肃穆、宝相庄严,锦绣蒲团在佛像前一字排开,善男信女们在这里不分高低贵贱,都依次曲下虔诚的膝盖行跪拜礼。

一个妇人默念着:“佛祖保佑我儿身体康健,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将背伏得极低,深深磕下头去。

她寡居在家,只有一个八岁的遗腹子,自是当心头肉捧着,不想这孩子先天不足,长到八岁上还是个药罐子,家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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