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艾并没有磨蹭太久,他只带走了放在窗台上的木香花瓶,收了两件换洗的衣物,然后就跟着祁苑走了。虽然这人答应他生活用品的事情无需担心,但他还是以“置备起来需要些时间”为由,收拾出一个小包裹。里边藏了他那把捡回来的小刀,还有他亲手给小狐狸做的几件小衣服。
要说这也挺奇怪的,他打开衣柜的时候,瞧见角落里那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小摞衣裳,心里就发闷,头脑发热,手也不听使唤。他摩挲着上边的面料,想到这些都是从自己身上裁下来,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不免百感交集。虽说一开始只是出于某种讨好的目的,但他也用了心,怕李霁嫌弃,特意用皂角粉洗得干干净净,再碾碎了木香花瓣,泡了水,浸了香气,最后晾在太阳底下曝晒,直到温暖的阳光与馥郁的花香完全融进这寸缕之间,热烘烘,香喷喷的。
陆艾有片刻的失神。
但他很快就从这迷离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不动声色地收好一切,最后恳切地请求那个守卫,帮忙照看下他的菜园。对方看了眼祁苑的脸色,见大总管微微点了个头,才应声说好。陆艾道了谢,随着祁苑穿梭在这片宫墙之中。
他第一次在日光下窥视这片城池。
红墙黑瓦,错落有致,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倒是符合他常规印象里的宫殿格局。但周围太过安静,甚至称得上死气沉沉,树影婆娑,日光滉滉,未闻夏日鸣虫,就连路过的野雀都不见声响。
陆艾有些忐忑。
小狐狸趴在他肩头,好久没有说话,他也不敢出声询问,脖子上出了一圈细密的汗。李霁又从他肩头滑下来,顺着胳膊挂在了臂弯,尾巴盘在他腰上,真得跟一只毛茸茸的抱枕似的。陆艾越看越觉得欢喜,无声地用口型说着:“谢谢你。”
小狐狸不答话,只是微微低下头,就当是回应了。
“就是这边。”祁苑领着他到了一处别院。陆艾抬头看了眼那磅礴大气的门楣,笔走龙蛇的题字,还有两边蹲着的威严雄狮,心说,这柳惊霜果然受宠,住的地方比他富贵多了。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两侧石柱上究竟写了个啥,就听见院子里头传出来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人放那儿,大总管请回。”
祁苑并未示弱:“属下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您莫要阻拦。”
话音刚落,一道强劲的剑气凌空劈来,祁苑施术挡下,陆艾则是果断地往旁边退了好几步。他道:“大总管,我自己进去吧,不劳您费心了。”
祁苑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问:“你要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我是该向尊上如实交代呢,还是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陆艾有点猜不透他的想法,只得装装可怜样子:“您要是跟柳公子打起来,尊上也必定会大发雷霆,不如放我去跟他谈谈,说不定能有所转圜。”
“你确定你能开口说话?”祁苑冷声问着,陆艾答道:“尊上有令在先,想来柳公子应当分得清轻重缓急。”
言罢,他便感觉到对方那强烈的带有探究意味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陆艾忍着心理不适,沉默且乖顺地站着。
良久,祁苑才缓缓开口:“那就随你的意,我先走了。”
若你能活,我就敬你有几分本事,日后凡事便好商量,若你死了,就当你没这个命,横竖与我无关。
祁苑决定最后再观望一把,赌一赌这人的运气。
陆艾到底年轻一点,猜不透也不想猜祁苑的用意,道了声“大总管慢走”,便目送着对方离开了。
“呼——”他长舒一口气,一手抱紧小狐狸,一手握紧他的花瓶,缓缓踏进了这个“龙潭虎穴”。
柳惊霜的住处可以称得上富丽堂皇,假山水榭,九曲回廊,约莫是要跟他名姓相配,溪桥石边,券门阶下,到处都点缀着一抹翠柳,或是倚门而立,或是照水相依。
陆艾越往深处走,越是发觉不对劲。
一路走来,竟不见半个人影。
“柳惊霜这么恃宠而骄的人,身边没人伺候?”陆艾小声嘀咕着,李霁不言,只见一道寒光如离弦之箭,破空而来。小狐狸尾巴勾着人的腰,将他往旁边一带,原本站着的地方尘土飞扬,吓得陆艾缩了缩脖子。
“小心。”李霁沉声道。
陆艾还没开口,就见一个人影徐徐踏过蜿蜒溪桥,朝着自己走来。
“柳公子。”陆艾硬着头皮伏低做小,柳惊霜却是眼高于顶,随手一抛,扔过来一把长剑:“捡起来。”
陆艾没明白这人的意思,好端端的,给他剑干嘛?但两个人力量悬殊,他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违逆对方,只好不情不愿地捡了起来。
“拔剑。”
那人又道。
陆艾一愣,下意识地瞄了眼柳惊霜。对方一改之前广袖深衣,披发垂肩的慵懒之姿,换了身利落劲装,窄袖护腕,盘扣腰带,乌发紧束,乍看之下,真跟这院里无处不见的柳树那般,体态柔韧,易被风摧。但陆艾哪敢轻视这人,战战兢兢抱着剑,一心只想往后边躲。
“让你拔剑。”柳惊霜明显不悦,“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柳公子,我来这边,并不是想与你起冲突。”陆艾的大脑飞快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