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渐渐沉去,又在虚无中缓缓上浮。
梦境准确地找上了他,赤井秀一缓缓睁开双眼,充斥视野的却是一片陌生的环境。
它既不是与工藤宅构造相同的房间,也不是遮蔽天幕漆黑的锁链——细密的雨丝自暮色中飘落,被风吹得歪歪斜斜。
背对着他的男人打着黑伞自雨中穿过,踏上青石堆砌的台阶。
他在做梦,赤井秀一有些愕然,他竟然是真的在做梦——在遇到草野朔之前,人类会做的那种正常的梦。
不,好像也没有那么正常。
这个梦境没有声音。
飘落的雨,倾斜的风,以及男人踏过石阶的脚步,一切都深陷无声的寂静。
赤井秀一无法移动,就像是荧幕前的观众,只能坐在座位上,被动地接受眼前屏幕里上演的一切或好或坏的戏剧。
如果不是与现实一般无二的色彩,几乎像是在观看上个世纪的黑白默剧。
在他的注视下,男人不急不缓地登上楼梯,眼前是两扇紧闭的大门,门上精心雕琢的鎏金门把在这昏沉的场景中,也不免被衬托得有些暗淡。
一道无声的闪电在空中划过,赤井秀一听不到雷声,却能看到骤然变强的光芒。
陌生的五官一闪而过,印象随即四散,只有一抹缄默的颜色留在他脑海里。
男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两扇先前紧紧合拢的大门,右边那扇却像是被风吹开,向里拉出一道三指宽的漆黑缝隙。
男人将伞合拢,轻轻抖落依附在伞面的水滴。
伞骨紧紧拢在一起,尖端抵在那扇被吹开的门扉边缘,将其向内彻底推开。
一只烛台自左门后倒下,用来装点氛围的烛火内芯彻底燃尽,外皮重新凝固成一滩灰白的蜡块。
蜡块旁,安静地趴着一只苍白僵硬的手。
又一道闪电在此刻划过天际。
赤井秀一瞳孔微缩。
在掌心之下,暗红地板表面,印着无数道斑驳交错、几乎与地板颜色融为一体的暗红血迹。
失重的坠落感忽然袭来,画面在顷刻间扭曲模糊,赤井秀一全身紧绷,手肘及时撑住地板,最后稳稳地从地面上站起。
梦境褪去,他没能看到那之后的场景。
啧了一声,赤井秀一却仍遵循先前的计划,推开卧室的门,飞速奔向草野朔的房间。
被留在身后的房门并未完全合拢,露出地面上的一截长绳——这次入睡,他并未睡在床上,而是在房间里拉起几道能支撑他体重的绳床。
绳床的一端被牢牢固定,另一端却被卡进一个自带定时的固定装置,等时间一到,装置就会打开,绳子就会落向地面……
他就能借此从梦中清醒。
三人全都住在二楼,不消几步,赤井秀一便来到草野朔房间前,打开了对方并未上锁的房门——
漆黑的房间里,黑发的青年正靠在窗边,来自街道路灯的黄光映在他侧脸上。
注意到响动,他转头向这边望来,一抹缄默的颜色同时在现实与赤井秀一脑海中浮现。
——那是即便在暮色与黑夜里,也散发着浅淡光晕的金色。
“一个坏消息,莱伊。”草野朔好像并不意外他会来,“你可能看不到朗姆先生的潜意识了。”
没得到想要的线索,赤井秀一也不气馁,他随意地靠在门边:“怎么说?”
“不太好说。”草野朔道,“你没发现这次跟以前不一样吗?”
赤井秀一拿不准对方是否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含糊道:“确实不太一样,所以我才打算过来看看。”
草野朔点点头,向他摊开双手:“所以,这里面其实出了点问题。”
他没有要解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的意思,赤井秀一盯着他看了半晌,手指动了动,忽然很想来一根烟。
但烟盒没带在身上,他只好学着对方的模样摊开双手:“还好我们还有朗姆本人。”
草野朔不在意地点点头,房间里一时之间陷入寂静。
对方并没有问起他在梦里看到了什么,赤井秀一不太确定,这究竟是对方知道但不在意、还是草野朔本人对他的梦也不知情。
草野朔不动声色地看了对方两眼,觉得赤井秀一行为正常,举止颇有条理,应当处于精神正常且良好的状态。
啊,看来莱伊并没有被他不小心搞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