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质仰面躺着，面上尽是不怀好意的笑，完颜煦气的牙痒，像年幼时一样轻掐着她脖颈间的肉，而后她像是炸了毛的猫一般翻过身来，“痒，不要挠了！”
“殿下怎么了？”
两人的打闹的声音大了，外头守夜的小宫女察觉出了异常，“要不要奴婢进去？”
“不，不用，我没事。”
好容易打发了她，陈丽质嗔怒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那人却是无辜地摸了摸她的头，两人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不过这份平和很快被打破。
“不行！太冒险了！”
完颜煦眼底一片阴翳，眼见惊到了刚和他耳语的陈丽质，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怒火，“总会有别的法子，你不必如此铤而走险。”
“可是来不及了！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若是再错过了，来年开了春……。”
“我说了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你父亲也不见得会坐视不理。”
“他不会管我的！”
陈丽质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这是她唯一的一条生路，他不帮忙就罢了还想阻拦，想到此她有些口不择言。
“太子殿下，你有个好父亲，你还有卫国可以回，我可没有，你要是害怕被牵连，现在就走吧！以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陈丽质，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他鲜少连名带姓地喊她，眼下确实是气急了，他下了床背对着月光站在那里，面上一片阴沉的笑，如同鬼魅一般渗人，“孤真是上赶着讨人嫌，大老远地从卫国跑过来，还自作多情让开阳和摇光扮成宫女跟着你。”
“你要是后悔了，现在就能领着她们走。”
陈丽质整个人被他的影子拢住，心里一阵害怕，她知道完颜煦脾气乖张又狠厉，只是先前自己从未碰到过所以刻意忽视了这一面，不过怕归怕，宣成公主依然嘴硬地回击。
越亲近的人吵起架来越把刀子往对方心口里扎，两人久久无言，随后便没了动静，他走了，陈丽质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她真是犯贱，都到了这种地步还要对完颜煦发脾气。
不对，是她吃准了他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才会这样肆无忌惮，锦衾里余温尚存，陈丽质躺在里面泪流了满脸。
今日若是换了旁人，例如祁王或是郁太后，她定不敢这样嘴硬，想到此她越发觉得自己格外卑劣，她这是做什么呢？她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她把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气走了。
黑夜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啜泣，而后一阵寒风，她面上蒙着的被子被掀开，完颜煦重新躺在了她身侧。
“别哭了，是我不好，我忘了你的处境。”他把她搂在怀里，“若换成是我，也会铤而走险搏一条生路，我只是生气你不把自己当回事，也不相信我真的会护着你。”
“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太害怕了。”她哭得厉害，一夕之间她什么都没有了，连叶晚玉都能看她的笑话，她害怕完颜煦也会和其他人一般离她而去，是以并不敢真的完全倚仗他。
“我知道。”
“那你还帮我吗？”
“到时候你做做样子就好，我不会真的让他们伤了你。”卫太子无奈妥协，他能想出法子对付完颜邕，知道怎么应付那些朝臣，可一碰到陈丽质便束手无策。
人都有死穴，他想，陈丽质就是他的死穴。
除夕那天，陈丽质兴冲冲地试着郁太后让人新送来的衣裳。
“这才像是个金枝玉叶吗。”
郁太后面上带了些许笑意，拿出一支素色的折枝梅花绒花戴在她发间，一旁的素心与银青对视一眼，郁太后动了私心，有私心就会行事不备，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是一件淡酡颜色的绣了鸢尾的礼服，袖口上镶了一圈珍珠，做工花样都极为精细，陈丽质低头摸了摸身上的裙子面上浮现出些许不自然来。
“怎么了？”
“这颜色和花样会不会太显眼了，穿出去会被旁人说的。”
“这衣裳和绒花颜色都淡的很，哪怕那些御使大夫也说不出什么来。”
“臣女是说那些官家小姐……。”
郁太后想起上次她被罚跪的事情来，心里有些许不愉，随后又是心疼，宣成一个公主，竟要看起那些臣女的脸色来，若换成恪顺早就闹翻天了。
“你且记着，你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又没偷没抢，不必事事看那些人的脸色，日后说话做事都要硬气些，不要丢了哀家的人。”
“郁娘娘，臣女知道的。”
话是如此，陈丽质依然那样小心翼翼，郁太后有些伤感，她的恪顺不就是沉不住气才会离她而去吗？如今自己能给她撑腰了，她也不在了，若是当年恪顺能和宣成这般，是不是也不会有后来的祸事了。
今年的宫宴并不如往年，许是因着南地的战事未了，郁太后主张节俭，向来不过问这些小事的她亲自削减了宴会的规模。
叶太后对此多有不满，郁太后年纪大了，她可不是，自己好不容易当了太后，难道还要一辈子节衣缩食吗？
来的人数也少了，除了宗亲外都是些亲近之臣的家眷，陈丽质坐在席位上，抬头便看见冲着自己使眼色的晋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