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问雪又叫她。
天气渐入了秋末。院中秋叶轻卷,再过几天屋里就要烧炕了。曹夕晚最近常在西厢外间炕床上坐。
“我病了。”她咳嗽着,冬天寒便是如此,但她自己知道,比上年好太多。她裹着绣花头巾子,宝蓝色对襟夹袄儿,耳边一对珍珠子耳环。
她认真地打算盘,算赌本儿,不理会问雪。她想,明明都从水庄子里回来了,为什么还天天叫她干活。
八个大丫头,少她一个不少,哪来这么多活要干?
问雪这丫头也许猜到上一回在竹园附近是她跟踪,也是她通知了秦猛?
问雪被关了十天不许出正房,恐怕早就看她不顺眼。
曹夕晚觉得眼下不是吵架的时机,她忙着赚钱,应该病就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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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死赖着不动,问雪气得又跺脚,又红了眼圈儿,好像是她曹夕晚欺负了一屋子忙乱的丫头们一样。
曹夕晚歪头当没看到。
“佳书娘子的六礼,你也不帮!”
“……”
“二太太赏了你多少东西。你也不记得。”问雪摔了门帘子,到廊上喂八哥儿,翠窗外,她骂人的声音就传来。
屋里的曹夕晚充耳不闻,老神定定地在窗边的木炕床上坐着,算帐。
“……”
“二老爷见着你,还叫丫头给你倒茶呢。说你辛苦!我们这些当丫头的不辛苦!”问雪冷笑,对着八哥儿说,“是不是?谁不是丫头呢!”
“……”
“佳书娘子,知道你喜欢吃玫瑰奶汤儿,都会记得留你一盏儿。你说你,吃着人家的汤儿,也不知道冲着人家叫几声,是不是,小球儿?”
小球儿是八哥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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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抓起算盘儿,在小桌儿上用力一放,隔窗高声嚷着:
“你睁眼瞎吗?嫁妆是我帮着准备好了。我还去换了铺子,太太和侯爷的添妆也是我准备的。连我管着的回春堂,都被唐王爷换走了!”
她忍无可忍,站在炕上,一推横窗格儿,这动作惊起廊下八哥儿乱飞,扇了问雪一脸的食水。问雪惊叫一声,逃开几步一抬头,曹夕晚的脸怼到她面前。
吓得她又是倒退一步。
曹夕晚,从横窗探脑袋,和问雪吵架:“我还特意去水庄子,见了他们唐王府的内管事,赵女官和范女官,她们现在都在咱们府里,她们在教佳书娘子规矩!你去问问她们,我去水庄子忙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一边嚷嚷一边咳嗽,一点也不妨碍她牙尖嘴利。
“你看着陈妈妈病了,云柱斯文,绛河不爱揽事儿,细柳是个好哄的娇小姐,你就山中无老虎,跳出来称大王了!做梦吧,你曹姑奶奶我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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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雪气得脸庞儿紫涨,揭帘子进来和她吵。
她烦了,盘坐下来,拍桌子,“别吵我!太太不在,我最大!叫你闭嘴就闭嘴。”
“……你!你怎么敢这样说!”问雪气得捋袖子,“太太让我管事儿。”
“要打架吗。我一个可以打你十个你信不信!你就拿着鸡毛当令箭,当谁不知道呢。”
她一看问雪还敢捋袖子,笑得想在炕上打滚,又气势汹汹在炕上跳起来,曹夕晚斗鸡眼,叉腰,居高临下,扭曲着五官挤出一脸横肉,把来劝架的丫头们都吓了一跳。她嚷着:
“我年纪最大,进府最早,怎么了?你不服?我们去老太太跟前说理去——!你当我们老家人好欺负吗?这府里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去老太太跟前哭大爷——!”
这一回吵下来,连嫣支也瞪她。私下怼她,说她活似另一个曹爹子。
她才不像亲爹呢,她这样勤快的人。她只是偷懒的时候,可以和她爹一样理直气壮。她哼着。
她冷笑走出西厢屋,瞟到了门边云柱和绛河,居然也没来帮问雪。
果然,问雪这阵子管事儿,远不如陈妈妈公道,也得罪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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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不做二不休,杀回房,抱了自己的枕头被子,闯进了问雪的房间:
“我要换房间!我和嫣支睡这间!你去睡我们的!”
“你……凭什么?”
“凭我先进府!我就不爱睡湿达达的房间!你一个人占一间,你还有理了?”
“细柳也是一人一间!”
“那你就和细柳去睡,你看她不好说话,知道我们嫣支心软是不是?”
“小晚,小晚——”嫣支虽是个暴炭儿,但问雪笑眯眯地说话,她就不好发作。
曹夕晚正一肚子火呢。
赵妈妈写来的信里,说她又买了一回假药材。
多亏也是小份额。
但在北边没有药行里可靠的门路。赵王府买断了不少药材。她侄子是王府锦衣,也找不到可靠的大宗药材的门路。
曹夕晚头痛,问雪还来挑事儿,她还和她客气?
她抢到了房间,把嫣支的睡具都搬过来,抢了房里原来几个包裹儿摔给问雪。问雪不敢去找细柳。
到底还是云柱拉了她回房间,三个人先住一间。
嫣支胳膊上生得湿气皮癣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