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这几天把槐院里的人,清理好了。
今日,他在总帐房外的廊屋里坐着,听几个田庄的管事禀告,这个冬天太冷,各庄子里连着好几家病了,要舍些药的事。突听得乳娘慌天慌地遣人来二门上报信,说小公子午后吃了一碗细粥后,又发作了。而且是吓人的新毛病,喘不上气儿。眼看着不行了。
乳娘等一干婆子们围着小公子在哭。偏偏侯爷在衙门,好在连二管事也早有准备,跳起来,亲自去宋成凤的兰院,请了柳如海过来。
槐院。
二进屋,雪松几株,前院两厢是下人们住,后院里是小公子在住。
柳如海一路问着症状,眉头蹙着。
他脚步匆忙,走到后院正房,上青阶,解下披风,跺了雪末子。
他背着药箱进到小公子房中。
乳娘哭着,回头一看,像是见着了救苦救难的菩萨:“柳先生——这可怎么办!?”
他看到孩子四脚抽动,五官扭曲,面如鬼魅。他顿时心里一沉。
竟然是小公子得了这病?
柳如海进京城,为防京城有人和燕王爷一样生疯病,难以治好。这病,他原本以为是修炼幽冥九变不得法,才得的。后来与青罗女鬼曹夕晚接交为邻,把她给的方子参详,他又发现他推测也许错了。
难道燕王是中了毒或是别的怪症,他反复研理,推测出另一个可能,尸毒症。
在坟场附近,容易有这类病人。
燕京城是经年大战驻兵之地,九边藩王皆有防御外敌的重兵在手,到了如今,蒙古大军早被打退到了草原上,燕京城中依旧不时会突然找出一两副尸骨。老鼠啃食尸体,偶尔会有尸疫传播。
但若是如此,金陵城,也未必没这样的病人。
为了证实自己所想,他巡查了金陵城外各处坟场,包括了诚福寺后山,并没有发现有尸疫。
但唯一还有一处坟场例外。
先帝的孝陵。
他各府里找了这些日子,查访孝陵出来的病人,头一位就是王太监家、其实新太太得病也罢,要命的其实是王老太监过继的儿子,仗着王老太监的面子,他私下里做了些买卖,卖木头给孝陵监工。有好几个月,每天去孝陵。
结果,他的新婚妻子,雷娘子便病了。
除了王老档家,雷家、平南伯家,柳如海一路追踪,如今查到了南康侯府,万万没料到是小公子。
乳娘解开小公子衣裳,他连下了十八枚银针,小公子一口气终于喘上来,哭出了声。乳娘喜极而泣。
“平常出门吗?”
“没有。”
“小公子这两日受过凉吗?”
“没有,我盯着的,哪里敢让他受凉,今天就没出院子。”
“暂时不妨事,这两个方子,再去煎药。”他直接在药箱里拿了方子,是早就准备的。没料到居然用上了。
“是。”乳娘连忙去了。
他又在小公子嘴里放了两丸药,把过了脉,才定定神,在炕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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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听得外面训斥声。麻婆婆送茶进来,他喝了两口热茶,瞥眼看到连二管事坐镇在正房外间。
这槐院里的仆人们个个噤不敢言,战战兢兢。
侯爷对这院子的下人不满意。
小公子的病,当初就来得蹊跷,到太太跟前请安了没两天就病了。因为小公子时常病,乳娘和管事都没报上去,以为是冬天到了的习惯。只是和以前一样吃旧药。
柳如海来治了一回,没料到,正如柳如海所言,有反复,这就渐渐严重了。
连城已经派人去了衙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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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和嫣支,远远看到连城跟前的小厮松壁,往前宅去了。便知道柳如海开了方子了。
“我们也去看看。”
另一面,槐院后门。
医鬼陈明,紧赶慢赶,终于从后门进了院子,他立在灶间外的小耳房里,接了乳娘送来的药方子查看。
“不是治小儿喘病的。”他断然,“倒像是……中毒,他在解毒?”
罗妈妈在槐院灶间里盯着煎药,她接应了陈明,听得陈明这话,吃了一惊:“中毒?”接着,陈明惊骇:“我从这方子里,看不出小公子是中什么毒。”
罗妈妈同样惊骇,点头,便往外书房去了,侯爷在衙门还等着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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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煎。”陈明吩咐着麻婆婆。
“是。”
“青娘子呢?”他亦不敢轻心,跟到灶间看下人煎药,与麻婆婆低语。
“在太太房里呢。”
陈明看了看天色,想着她悄悄弄一角糕饼出府来让他验毒,问:“在睡?”
麻婆婆默了默,她当然也听说,青娘子在丫头房里偷懒,没料到居然就传到府外,连不常进侯府的陈明都知道了。
她难免一心地为青罗女鬼辩解:“她说她病了,我看着也不大好的样子。”
陈明一笑。摇头不语。
曹夕晚还是那样,他觉得没变。侯爷成亲是福是祸还未可知。她上回在外面寻他验毒时,早说了:“我和侯爷计较什么?别人知道我不行了。必要来对付他。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