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当我多管闲事,不过这下,我是该称呼你燕归公子,还是……黍离殿下?”
容九笑着问。
燕归眉眼依旧温和,他的气质与司天韵有些相似,可司天韵是带着千帆过尽依旧保留初心的温柔,而燕归不是,他像似一块千年腐木,从里到外已经透不出一点生机。
腐烂,却没有衰老。
但对外他一直维持着最有礼最温和的形象,即便是待人处世也透着一种温和,可这一种温和只是伪装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披上的一层皮,根本就不是原来的他。
只怕就是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来的样子。
燕归含笑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并不重要,你愿意怎么叫我都可以。”
容九没想到他没有否认,心下十分感慨,阿凌跟轩辕晟的眼光果然毒。
她一直都没有怀疑过燕归。
少许几次疑心也都被他打消了。
可只有他们两个人,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这个人——有问题。
而事实也如他们猜测的一样。
“从鬼祖到神魔战场,到圣山厉魂夺舍,以及之后的圣山大会、魔兽森林、壶海冰火岛这些……都是你的手笔吗?”容九问得直白,这样大的帽子若换了其他人,很多人都会选择狡辩。
可容九有一种直觉,不管她问什么燕归都会如实告诉她。
而燕归也没有让容九失望,男子点了下头,黑亮的眼睛漫着笑意,说:“算是,也不能全算,但若要说因我之故,也没有错。”
燕归说:“祭祀阵便是我的意料之外,很多年前我是在那里留了一点东西,虽说我是利用过神魔之血刺激过壶海海兽,给各位小家伙制造了一些麻烦,但阵灵觉醒是我没想到的,这件事我也很意外,不过欢儿,我还是很喜欢的。”
容九静静地品着他这话的意思。
这是威胁吧?
龙牙在旁点头,是的。
燕归轻笑,“你不用紧张,你是自然灵族的后人,跟我也有一点缘分,我不会害你。”
容九没有当真,她礼貌回道:“白衣也是自然灵族的后人,可你屠了我们一族。”
燕归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愧疚,神态自然地说:“那是因为他们不听话。”
容九活动了一下手腕,“诚然我也不是个听话的人,你这几次也应该见识过了。”
燕归瞧着她的小动作,摇头道:“容九,其实我很欣赏你的,上次你教训了燕行,说明了你我也是同类人,有恩必还,有仇必报,你跟我不用走到这一步。”
有仇必报。
轻轻的四个字点在了容九的心上。
容九的动作一滞,帝城焚毁的一切宛若昨日,自然神族惨死的女眷,战死的男丁,以及被封棺活埋的黍离,容九目光复杂地看向了燕归。
有仇,必报。
皇族确实欠了燕归一个公道。
但在两个人说话间,云童抬拳猛然砸向了冰面,庞大汹涌的魔气自裂开的冰面直冲向圣湖之下,直奔容欢他们乘坐的云船,想要将其击碎。云童这是不想让他们离开。
容九目光一凝,暗道自己居然掉进了燕归编织的陷阱里,差点中计,她唤了一声:“龙牙!”龙牙化龙入湖,直奔云船,拦住了云童的魔气。
可青龙也因此被魔气重创,直摔进了湖底。
眼看云童还要再出手,容九眼神一沉,毫无迟疑地冲杀向云童。
但要动云童,就不可避免地与燕归碰上。
容九没有退缩,枯蔓灵藤收缩而回,化为一柄锋利的木剑,容九持剑直刺云童,但在半途被燕归拦下,她面不改色地与燕归对招,“我跟你还是不同。”容九说。
燕归诧异地挑了下眉头。
容九冷声说:“我有底线,从不牵连无辜。”
燕归哂笑,像是嘲笑着容九的单纯,“你可听说过一句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很久以前不懂,不过他们教会了我,斩草须要除根。你这是妇人之仁。”
容九道:“冤有头债有主,谁做的,你可以去寻谁的麻烦,可无辜的人,并不应该因为没有做过的事,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这一整船的少年,不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如果他们并不无辜呢?”燕归不紧不慢地接着容九的招式,姿态飘逸,游刃有余,与其说是对招,不如说是喂招,他笑着道:“他们的先辈从我们手上抢来了的东西,他们作为后人都一一享受了,既然他们一出生就享受了这些荫庇,那是不是也该承担他们的先祖犯下的一切。若是人人都如他们一般,荣耀时霞光披身,受难时一刀两断,这天底下可有这样的好事?”
“他们既然享受了果,那这因,他们也要受着。”
“这是命运。”
容九冷笑:“歪理。”
燕归笑道:“你也这么想的不是吗?容九,你说服不了我的,因为你跟我本就是同类人,若是你,你只会做得比我更狠。”
容九不置可否,手下招式越发冷厉,“我第一次发现你口才很好。”
燕归:“过奖。”
容九冷呵一声,不再作答。
因为她没法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