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她会利用的也不过是这一点点可怜的手指缝里漏出的余温,并不会有真正的情感或身体上的纠缠,若她能为了利益牺牲到这种程度,那她就不是置办下如此家业的凝光了。
她只会理智而清醒地操控人心,但永远不会为此献上自己,只因她在光华璀璨的外表下,有着谁也无法企及的骄傲。
这是她的选择,他不会多说什么,或是标榜正义横加干涉,虽然她对荆无命的厚待和温情都是虚假的表象,但若能因此将荆无命招来群玉阁,对他是件好事。君子论迹不论心,别管她心里怎么想,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对双方有益的,那就是件值得拍掌庆贺的事。
两人笑谈几句,很快,李寻欢从袖中拿出一张烫金纹的大红色喜帖上,郑重地双手递上,邀请她出席他和林诗音八月份的婚宴。
凝光的眼里漫上一层喜色,她翻开请帖,看到里面风骨遒劲书写整齐的字迹,每个字体的间隔都恰到好处,她几乎能想象得到,主人提笔写下时的用心和严谨。
看了两眼,她突然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慨。虽然她有十分的自信,在自己的撮合下,这两人一定能走到一起,她本来也是因此而来的。但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谁能想到,就在一年多以前,这两人闹得那样严重,一个日日流连青楼买醉不归,一个琵琶别抱即将嫁作他人妇呢。
缘分这种事当真是说不清,感情永远是世上最不受控制最难以琢磨的东西,它让林诗音那样的美人日日以泪洗面生无可恋,也让李寻欢这样的大才子头脑犯浑做下诸多蠢事。
凝光一手轻轻搭在胸前,唇畔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想到,还好,她对感情一事从来都没有兴趣,也就不用受这份苦楚,赚更多的钱才是她来到这个世上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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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个月,荆无命的伤已经好了个彻底,身体健康得能在冬天结了冰的湖水里裸泳十八圈,然后跑山上一脚踹死几头野猪,再左右肩各抗一个走二十里地带回来。
大夫最后一次为他诊治时,凝光特意赶了过来,她将提在手中的青瓷小酒壶放在桌上,笑盈盈地恭喜道:“这么大的喜事,不如喝两杯庆祝庆祝如何?”
荆无命将目光移到那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酒壶上,暗沉的死灰色双眼中浮上一丁点几不可见的温度:“不过寻常小事,不必如此。”
凝光抿着唇瓣笑了笑,没有就他的话进行反驳:“此酒名为沁雪,将冬天的梅花用新雪浸泡过后,然后混进酒水里,埋在树下,等待立夏时分开启,便能嗅到浓烈的梅香,你尝尝,可是如此?”
荆无命的眉头轻轻拧起,这酒一看就是给姑娘家喝的,他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大男人,怎能喝这种清甜的没一点劲头的花酿?
他径自倒了一杯,一点也不文雅地仰头倒进嘴里,果然,就像他像的那般甜滋滋的,完全不合他的口味。
凝光见他放下杯子不再继续,又笑着说了一句:“花酿清淡不易醉人,正适合大病初愈的人饮用,更重要的是,我莫名觉得此酒与你有几分契合,便自作主张给你带过来了,东西已经给你了,用与不用任你处置。”
荆无命闻言,低头看了眼桌上的酒壶。净会胡说,冬梅与新雪酿的酒,与他这样的人哪有半分相似。
他锋锐的薄唇意味不明的轻轻勾了勾,大踏步坐回桌边,再次倒了一杯,这一次不再牛嚼牡丹般一饮而尽,而是慢慢品味酒水中萦绕着的梅香,细细感受着他们之间到底有哪点相像。
在荆无命那里刷够了存在感,凝光回到书房处理工作,后脚阿飞跟着走进来。
他看上去似乎有一点点不高兴,但只有轻微的一点点,很快,那点微弱的情绪被他很好的掩藏在那双沉静黝黑的眼睛后面,待凝光仔细探查时,已不见什么踪迹。
她轻轻笑着问道:“有心事?”
阿飞抿了抿唇,终于还是选择将心里的真实感受告诉她:“你最近经常去荆无命那里,你对他好像……比其他人更看重一些。”
或许小孩子的天性就是霸道且独占欲强烈的,不愿将所拥有的一切分给旁人半点,哪怕是阿飞这样懂事早熟的也不例外。
凝光放下笔静静看着他,突然,她伸手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少年白皙的脸蛋很快留下一道红印。
看着阿飞愕然的眼神,她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想在自己走之前,尽可能多给他留一些足以安身立命并护住群玉阁的东西,否则,只是一个厉害些的没什么经济头脑的武者,她犯得着浪费这么多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