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日色正好,和煦的春风携着暖意扑着人的脸庞,卸掉易容的周亦行半卧在藤木躺椅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他摊开两张泛黄的油纸,然后望着案子上筐中满的几乎快溢出来的药材,也不拿出来挑拣,便开始漫长的神游。
这一筐挑完的话非得日落西山了不可,这实在是太难挑了。
周亦行捞出一把药草,对着图鉴的介绍比对了许久,不出他所料,每根药草长得好像都一模一样,根本找不到任何区别。
今天要么周亦行急死,要么他眼睛废掉。
“这就是你所谓的干活抵工钱?”苏九允皱起眉头,“鸡未鸣时我上山采的药还未曾抱怨什么,何况只是让你按照式样挑个大概,都不需你后续细拣。”
“我是练剑的,不是学医的。”
周亦行将手中的枝叶随意一扔,面无表情地夸赞道:“真是个精细活。看的出来苏大人是位细致人。”
“过誉。苏某与某人同为剑修,只是没有像某人日上三竿不起,分不清个主次,赖在别人的椅子上一个时辰罢了。”
苏九允头也不回地说着,脸上挂着一副“爱干不干,不干走人”的表情。
受到嘲讽的周亦行听到这话,双手一撤,仰头笑着看着苏九允,索性都不干了。
“我来我来。”
弦思眼见两人势头不大好,看样子快要打起来了,他浑身一激灵,赶忙接过周亦行面前的药材,又拿过一杆戥子闷声替周亦行忙活着。
懂事的少年总是如此,早早地将别人的心思掰开揉碎研究的透彻,虽然剖析的并不透彻,但至少能给人救场。这一点,倒是很像小时候的苏九允。
万幸,一个小小插曲并没有引起一场“恶战”。
“回苏大人,我把面具摘下来,你让我拿司南走好吗?”周亦行抬起自己戴着黑手套的左手,试探着问道,“您看我这手,对吧。”
苏九允乜斜了一眼他的黑手套,轻哼一声:“江湖偌大,芸芸众生,何必去看穿所有人的面相,面相只不过是皮囊罢了,又与你戴假面有什么关联?”
好像很有哲理的样子。周亦行几乎都要为之动容了。
可他偏不是听哲理的人呢。
周亦行耳廓微动,忽然察觉了外面的一丝异样:“什么声音?”
苏九允眼神也随了去:“什么?”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一阵猛烈又急促的叩门声,三个人俱是疑惑地向着门外望去。应该是又有人来医馆求医了。
“以后再议。”
苏九允扔下四个大字后大步走向门外,不想再和周亦行吵下去。
周亦行欲言又止:“你——”
苏九允低声回应道:“右手不行,左手也能挑,不想挑就走人,医馆不收赖床还碍事的废物,莫要耽误我的事情。”
“真是蛮不讲理。”周亦行低声骂道。
他居然说自己是废物。合着几年没见,自己真养了个小白眼狼。
周亦行气得胸口痛,却又敢怒不敢言。
苏九允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兀自朝着医院后院飞速走去,脚下带起的风卷起一地的残败梅花。
弦思眼尖,快跑几步紧紧追了上去,无奈腿太短,少年喘着粗气:
“师父,慢点走啊!弦思快跟不上啦!”
苏九允打了手势,示意弦思不必跟来。
弦思只好闷闷地折回药房,抬眼看到同样闷闷不乐的周亦行。
周亦行懒洋洋地倚在躺椅上,不禁打了个哈欠,他双手枕着颈部,漫不经心地说:“你那西域刁蛮公主似的师父没让你跟着去?”
弦思摇摇头:“师父他为人就是如此,医馆的事务着实是忙碌,并不是师父他刻意针对周公子。”弦思赶忙为苏九允开脱。
好家伙,意思是对谁都刁蛮呗?周亦行忽然心疼起这孩子了。
现在是套取讯息的大好时机!周亦行不怀好意的想着,但是现在堂而皇之的问以前的事肯定有些冒失,不如就从他徒弟慢慢问起吧。
还没等周亦行发话,弦思率先放下了防备:
“周公子,你以前……是认识我师父的吧?”
“啊?”周亦行感觉措不及防,“算,算是吧。可能不是很熟。”
“那就对了,我师父结识过许多人,结识的人九成被他打败过。我师父当年打遍天下无敌手,除了一个擂台上舞弊的仙门弟子,我真是为师父不平,明明可以得三界剑术第一的,所幸那场比赛第一不是那个仙门弟子。”
怎么,苏九允少年的时候还喜欢对别人宣战,周亦行怎么不知道。
这是个什么理?周亦行更加迷茫了一些。
“万幸我不是那九成被打的人里。我和你师父是旧相识,我怀疑你师父他啊,故意使小性子佯装不识我,多有意思啊。”
周亦行支起手肘撑着下颌,另一手捏起两枝野菊:“那你说,会不会世界上有十分相像之人,但是完全不是他呢?或者性情大变,根本不像原来的他了呢?”
“当然会有,就如同干木菌本身无毒,但是浸水久了就会有毒。”
弦思发现今天自己的话有点多,便肃清一声,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