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听到。
戴娜又说:“我担心,那个z-0019……”
“担心什么?”邵碧芙视线不离杂志,唇角弧度又平又冷,就像杂志上解析机器人构造的元件。
“五年前那场暴动……”
啪,邵碧芙将杂志摔在茶几上,戴娜立时闭嘴。
寂静中,只闻墙上复古时钟滴答摇摆的声音。
良久,邵碧芙换了个姿势,目光瞟向茶厅落地窗外,却无着落点,说:“还能如何,他对小觉而言太特殊了。哪怕是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也要留着。”
……
被暴雨冲刷过的城市天空一碧万里。
鸢尾花极为娇嫩,不宜颠簸,在山路不平的地段,邵易觉开车极慢。及至到了环城公路,他才稍稍提速,降下车窗,让风进来。
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鸢尾花瓣轻轻摇颤,告别山林,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周芒洲也没去哪儿,就在庄园里转悠了一圈,没找到他想看的风景。整个庄园除了别墅、树、小灌木、草坪、喷泉、凉亭,就没别的了。
一朵花都没有。
周芒洲无法理解,在这个小门小户里没有园林花园、连桥曲廊也就罢了,居然连花花草草都没有。
一点都不精致,毫无情调,枯燥无趣。
周芒洲记忆里的邵风,是喜欢侍弄花花草草的,怀幽园再小,也被他布置得格外曲径通幽,走在园子里每一处,都可成景。
哪怕不起眼的旮旯拐角,都会种着兰草白芷一类。
特别是在起居处的廊下,种了一片鸢尾,每当初夏时节,鸢尾盛开,他总会在月下赏花。
轻薄如纱的月光,落在大片振翅欲飞的蓝紫色花朵上,恬静温柔得让人不忍呼吸,怕惊扰了它们。
周芒洲曾以为如邵风这般清冷孤高的人,会喜欢竹子寒梅一类的植物,鸢尾花柔嫩纤弱,经不起风雨摧残。
在某个清凉的夏夜,周芒洲曲腿坐在廊下,问邵风:“你是不是很喜欢这花?”
邵风说:“可能吧。”
“可能?这是什么话?”周芒洲不解,“喜欢就是喜欢,你要说可能喜欢,那就是不够喜欢。”
邵风闻言一怔,说:“殿下言之有理。”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
“……喜欢。”邵风最终给出肯定的回答。
周芒洲笑起来:“那你为什么喜欢呢?”
“我对这个世界有记忆开始,它就存在了。”
“什么意思?”
“你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看到你的父亲母亲,你会很自然地喜欢他们。”
“……”花草居然可以跟父母比的?
不过意思大概了解了,周芒洲说:“你这叫念旧。”
也许鸢尾花在邵风的记忆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这让周芒洲好奇,小时候的邵风是什么样的?
不过邵风对他以前的事提的很少,这让周芒洲觉得邵风像一颗风中的蒲公英种子,飘到了他身边,也可以飞走。
周芒洲抓住他袖子,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我不许你走。”
邵风很自然地反握住他手,说:“殿下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那真是一个安静又温柔的夜晚,虫鸣在耳畔轻轻奏鸣,夜风沉醉了一园的芬芳,在那香气中,糅杂着雪的清冽。
那是邵风身上的味道。周芒洲窝进他怀里,不知不觉打起了盹儿。
“殿下……”
“我没睡。”周芒洲强撑眼皮,望着月光下的鸢尾,“它们真好看。”
邵风胸腔微微振动,嗓音低沉柔缓:“殿下就像它们,纯真,高雅,自由。”
周芒洲迟钝地反应了好长时间,倏然清醒——
邵风喜欢鸢尾。
邵风说他像鸢尾。
那不就等于邵风喜欢他?
……
这里没有邵风喜欢的鸢尾,周芒洲一脸郁闷地站在前庭的凉亭中。
四顾望去,光秃秃。
花匠修剪过的草坪,更秃了。
周芒洲发愁,本来想着,若是这里有鸢尾花,那证明邵易觉是邵风的证据便多了一个,结果大失所望。
没有那颗锁骨胭红小痣,没有月光下的蓝紫色鸢尾花,还有什么可以证明,前尘不是他的一场梦?
闷雷一般的声音传来,周芒洲抬头看去,碧蓝的天空云如裂絮,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紧接着周芒洲意识到,声音似乎是从不远处的地面传来的——越野车开进庭院,停在停车坪上。
下来摔上车门时,发出嘭的响动。
一群白鸽扑棱棱地飞过,风吹过庭院中高大的槭树,喷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声音。
一切都是有声音的。
雪白的睡袍衣摆打在小腿上,仔细聆听,也是有声音的。
而周芒洲,记得邵风的声音。
他现在能听到了。
只要走近那个迎面而来的,高大俊美的男人,他就能听到他的声音。
周芒洲走了过去,加快步伐,几乎是小跑,拖鞋碍事,被他给跑丢了,赤着脚,就像跑在一场即将醒来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