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霆想了想:“就是井水,静置过滤后再烧开,热的叫开水,晾凉后的叫凉白开。”
“人说水之一道,泉水为上,江水次之,井水最次。”谢玉言不解,“为何舍我这无根水而取井水饮用?”
“这是我长姐定下的规矩,”楚霆歉然笑道,“依她所说,天下之水无论是天上落下的还是沾地涌流的,本质上都没什么区别,都得烧开了才能入口。”
“山泉水大多是积雪融水,江水奔腾,流水不腐,因此人们以为洁净,”祝桥摇头道,“殊不知山泉水里有看不见的寄生虫,江河涛涛,人畜粪便尸骨皆入其中。什么雪水雨水花瓣上的露水,看起来清洁,但若追溯其来由,也是从地表蒸发而去,灰尘只是相对较少,人眼看不到,不能说没有,亦需烧开才能入口。可以喝,但存放一年之久实无必要,水中蜉蝣滋生,反而伤身。”
谢玉言第一次听这种论调,见将军府的下人习以为常烧了开水来,他将信将疑道:“受教了。”
“庶民百姓珍惜柴薪,推广开水难度颇大,但于贵人们而言并非难事。令妹的情况,最好养成喝开水的习惯。”
祝桥说完,将两个小瓷瓶打开,抖落好些透明晶体到碗中,示意婢女端给谢十三服下。
看着像是新遂独特的治病方法,可谢玉言却瞧着眼熟,迟疑问道:“这是?”
谢十三喝了一口,惊讶:“甜的?”
又去喝另一碗,皱起眉:“好咸。”
祝桥笑而不语,楚霆想起什么,无奈道:“又是这套骗小孩的招数。”
见谢玉言面有疑惑,楚霆解释道:“只是普通的糖水和盐水罢了,我长姐惯用这招,骗小孩是王母娘娘的仙丹化水,他们竟也跟着学。”
楚霆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亲昵,眉眼带笑,谢玉言看着也忍不住笑笑:那个被骗的小孩是谁,不必问也知道了。
“这可不是骗小孩,”祝桥笑道:“大量失汗后需及时补充糖和盐。我们这给病人喝两碗,县主可是把盐和糖兑到一碗,而且凭感觉放料不拿捏比例,那味道……着实让人飘飘欲仙。”
楚霆笑道:“我从前可没少喝。”
谢玉言神思微动,不动声色道:“贤弟从前身体不好吗。”
楚霆没有察觉到他的深意,笑意稍敛,神色竟微露落寞:“我从前……确实有些多病多灾。”
祝桥倒是听出几分,猜到谢玉言意图,在旁帮衬了一句:“说起来,令妹的病症与长公子幼时的虫病有几分相似。”
楚霆一怔:“虫病,当真?”
祝桥:“还未经会诊,高度疑似。”
楚霆愣了愣,面露焦急,“可有解了?”
祝桥委婉道:“我们所知的重症虫病,仅有长公子一例而已。”
谢玉言合手向楚霆长揖:“还望贤弟体谅愚兄之心,直言勿讳。”
楚霆忙让道:“世兄不必如此,舒妹受此苦楚,我怎能袖手旁观。只是我虽患过此病,可那时年岁还小,很多事都记不清了。我这便去寻长姐,看看有无对策,不过……”
谢玉言:“贤弟直说无妨。”
楚霆嗫嚅片刻,苦笑道:“有两件事,还请世兄见谅。”
“一来,家母偏信鬼神巫术,舒妹的病,暂不要向家母挑明为上。”
谢玉言想起同样迷信鬼神的生父,自然明白他不好说出口的顾虑,点头答应。
“那其二是?”
“二来……”楚霆视线落到谢玉言脸上,旋即移开,有些尴尬地支吾道:“我长姐那人,性情略有些古怪。”
至今为止,谢玉言对楚云桐的印象都是正面为主,即使她性情上有瑕疵,但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何况她能给谢九娘治病,这就够了。
于是谢玉言好脾气地对楚霆说:“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令姐以女子之身床下大片基业,行事自然与寻常女子不同,我明白,无妨的。”
楚霆看出他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面色复杂:“世兄……我长姐她,好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