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麟鸣看着惜卿的表情越变越丧,心想这小内侍虽然长得跟个小仙童似的,但是脸上却老摆出怨妇一般的神情,实在是可惜了这张精致漂亮的小脸。
“喂,你怎么又开始不高兴了?我这亲自出营把你迎回来,难道是为了看你给我摆脸的吗?”
景麟鸣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按在了惜卿的唇的两边,又微微向上用力,带着唇侧的肌肉向上,试图给她扯出一个笑容来。
“快点,我们还要谈正事呢,你该不会是来妨碍练兵的吧?”
惜卿被景麟鸣这搞怪的动作给逗乐了,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主公说的是,我们还是谈正事吧,不要让惜卿耽误了您的公务。”
景麟鸣收回手,点了点头,眼神示意她先开口。
惜卿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双手支在桌上,上身微微前倾,让自己的脑袋凑近了景麟鸣,然后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对他说道:“主公,你之前说的话还作不作数,就是有关大将军何宪的那件事。”
景麟鸣见她这副生怕泄密的架势,忍俊不禁,薄唇轻启,道:“自然作数。”
惜卿秀眉微颦,有些担忧的说道:“可是我干爹也在想办法解决这件事,而且他跟您的打算并不一样。”
景麟鸣知道她言外之意,据说程霁泽打算让城中的士族官员来救济这些流民,至于分摊多少,则是按照他们的家产来衡量,富者多接济几名,穷者少承担几名。
如果这城中的老爷们都有点良心的话,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景麟鸣却很清楚这些人的德行,尽管他在洛阳也就呆了十天。
救济流民是官员们的责任和义务,按照正常情况来判断,最该接下这个担子的,应该是这些在洛阳任职的官员,他们熟悉洛阳城内外的情况,有管理经验,处理起这些事务来也不至于没有头绪。
可十分有意思的是,安置流民这份差事,最后却是落到了他这个外人的头上。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对于这些在长期在洛阳盘踞的士族与官员而言,他景麟鸣就是一个入侵者。
让一个入侵者去应对这件本应归他们处理的事情,除了皇帝无能支使不动朝臣这个原因之外,就是他们实在是太过缺德。
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称得上是一个十足荒唐的笑话。
丰年出流民,京中无余粮。
可叹,可悲。
“那你呢,你觉得你干爹的这个主意怎么样?”景麟鸣漫步经心的对惜卿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惜卿很利索的回道:“惜卿觉得如果只是跟他们讲道理的话,这些豪强地主是不会配合我们的,除非程大人同意让这些人入贱籍、成为那些官员家中的奴仆。”
“你想的没错。”景麟鸣的眼中带了些赞许,他觉得在这种需要考虑实际情况的事情上,惜卿跟他的看法十分一致,这让他很是满意。
“但是你要知道,你能想到的事情,你干爹自然不会忽略。所以你猜,他还留了什么后手?”
惜卿眨了眨眼,对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程大人做事还是非常谨慎的,他很了解自己的实际能力,所以一般不会冒险。我猜,他应该只是借着这个幌子,吓一下那些想对付主公您的人,毕竟他们自己就不清不白,哪来的立场去指责您呢?”
景麟鸣听了惜卿的猜想,眉眼微垂,似乎是在思考其合理性。
沉默了一小会儿,他掀起那双略显严肃的凤眼,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是这样,倒也算是替我解决了桩麻烦事。而且我也觉得,他的这个办法实在是太拖沓。”
惜卿点了点头,“拖沓这一点,您说的是一点都没错,我跟洛阳令的手下,加起来顶多就二百余人,洛阳田地近千万亩,人口六十余万,你说真要认真查下去,那得查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况且别人不清楚也就算了,我们可是最清楚那些挪用出来的救济粮到底能吃几天的人了。”
景麟鸣看着一肚子怨气的惜卿,正倒豆子一般的抒发着她内心的焦虑,于是他就这样静静的听着,做起了一名合格的听众。
“我们那天挪出来的粮食,应该也就够再吃二十多天了吧?虽然我也觉得您之前的那个主意确实有些冒险,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个其他的解决方法,我看,要不就试一试吧。”
惜卿的脸上有跃跃欲试,也有紧张胆怯,看上去的确是已经仔细考虑过,这个方案实施起来的可能性。
景麟鸣笑道:“你还说我冒险?我看你倒是比我还急。”
其实他这几日里也一直在考虑逮捕何宪这件事,他知道,指望那群爱财如命的官员发发慈悲接济这群流民,实在是一件痴心妄想的事情。
惜卿说的没错,如果只是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压根就不会理睬自己,甚至还有可能出现更过分的情况,比如他们前脚同意接济这群流民,后脚便与其他官员合起伙来,强行将这些流民的身份更改为贱籍。
但是他也觉得,只要给出充足的时间,程霁泽的方法依旧是有效的,而且还是值得在大胤各州各郡推广开来的。
当年恒州的土地兼并情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