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又有何高见呢?”
惜卿身为内朝官员,比起这些恒州来的武将,自认为是更加熟悉大胤中央的统治方式,但熟知这些,却解决不了眼前关中流民的问题。
而且她其实也挺好奇,恒州对柔然开战,是怎么做到不向朝廷开口要一分钱的?
毕竟纵使像汉武帝那样的一代雄主,打了几十年的匈奴,也差点把国库给打空了。
大胤目前是北方疆域最大的政权,又延续了将近两百年的时间,自然不能等同于边境那些靠打仗来发财的割据势力,所以在对外征战的问题上,文臣武将的分歧才会如此之大。
除了利益关系带来的天然矛盾之外,最大的问题还是因为,打仗实在是太费钱了。
当然像廖镇裕那种专打南煜的,情况还不一样。
毕竟虽然柔然在大胤眼里是蛮夷,但大胤在南煜眼里,一样是蛮夷。
蛮夷代表着落后与贫瘠,虽然这俩词跟现在的大胤不怎么沾边,但是比起南煜的富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所以若是能攻下南煜治下的几个州,能得到的好处自然是数不胜数。
但是实际情况却掉了个儿,拿着东部几州税赋打南煜的廖镇裕,收效甚微;仅靠恒州一地的景麟鸣,不声不响的就收复了失土。
惜卿享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又在程霁泽的教导下读了三年史书,十分清楚战争的胜利并不是将领一人的功劳,粮草、人口才是最根本的,大胤现在虽然内乱频生,但跟东汉末年与五胡乱华时期还不一样,只有靠着朝廷的支持,才有机会取得对外战争的胜利。
但是现在已经有了廖镇裕与景麟鸣这两个例外,如果控制不好,用不了几十年,大胤这个中央政权便也会像汉献帝治下的东汉一样,名存实亡。
不过惜卿却觉得,这跟自己应该没多大关系,毕竟有廖镇裕这座大山压着,皇帝都不一定能活多久,更不用说她跟程霁泽这类的保皇派了,如果景麟鸣也不给力的话,那她活不活的过这几年,都是未知数。
所以她望向乞扶连的眼神,愈发的虔诚起来。
军师啊这是,肯定能处理好这次的流民事件,说不定还能让景麟鸣因着这场祸事一战成名,就此在洛阳形成一股能跟廖镇裕分庭抗礼的势力。
那自己,甚至都可以不用再去考虑攒钱跑路的事情了。
这边乞扶连看着惜卿向自己投过来的真诚的眼神,尴尬的笑了笑。
“郎君高看鄙人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到城外流民聚集处看看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样。”
于是他又恭敬地对景麟鸣说:“将军,想必仆从们已经准备好去往城外的马车,我们也不宜再拖延了。”
景麟鸣闻言点了点头,一群人这便动身出府,惜卿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后面。
将军府上安排的马车,虽不及吕安贤那般奢华,但宽敞程度却是不相上下,她与景麟鸣、乞扶连两个成年男子一起坐在里面,竟也不觉得逼仄。
此时三人面前摆着一张地图,这地图惜卿并不陌生,上面绘制着的大大小小棋盘格与那些熟悉的地名,正是她在宫中便已翻了无数遍的洛阳城平面图。
当年高祖迁都洛阳后,仿照魏晋筑城风格,修建二百二十坊,将整个洛阳城如同棋盘格一般规整的分割开来,每一坊内规定居住户数,这样既减轻了管理难度,也能防止鲜卑贵族与汉人士族随意侵吞人口。
伴随着这种城市规划出现的,便是高祖相继推行出台的“里坊制”与“三长制”。
里坊制,就是把全城分割为若干封闭的“里”作为居住区,商业与手工业则限制在一些定时开闭的“市”中。皇帝与朝官们的宫殿和衙署占有全城最有利的地位,并用城墙保护起来。“里”和“市”都环以高墙,设里门与市门,由吏卒和市令管理,全城实行宵禁。
景麟鸣所居的永和里与吕安贤的金肆里,便是在这种制度下产生的。
三长制,即五家立一邻长,五邻立一里长,五里立一党长。其职责是检查户口,监督耕作,征收租调,征发徭役和兵役。值得一提的是,这项制度的推行与“均田制”的推行有着密切的联系。
但是在惜卿看来,这些制度都是新瓶装旧酒,无甚新意,只要翻翻史书便不难知道,在汉朝甚至更早的时候,这些制度就已经是统治者们用顺手的管理套路了。
而且这些改革措施的相继出台,用历史课本上的话来说就是“有利于加强中央对地方的统治,增加了国家的赋税收入,同时也打击了世家大族地主的利益”。
所以也难怪她见怪不怪了。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所习以为常的事情,在当年那些靠劫掠起家的鲜卑统治阶级眼里,却是彻头彻尾的笑话,不然高祖又为何要用迁都甚至是赐死太子的方式来推行汉化改革呢?
南朝汉人视北朝鲜卑为蛮夷,不是没有道理的。
车厢内静默无声,惜卿也不好开口说话,于是也学着景麟鸣那副模样,默默地盯着眼前的地图,想着他们这正是往男走的方向,目的地大概是四通市。
其实关中在洛阳的西北方向,流民来这里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