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柏寒的出现,完全出乎路逸海的意料。
他知道潘黎肯定会给路柏寒报信,但从星芒到路宅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路柏寒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除非……路逸海厉声道:“你在我身边安了人!”
路柏寒的眉眼浮现些许嘲讽之意,语速不急不缓,道:“我是家主,路家的人自然听我的命令。”
他脱下墨色的西装外套,管家上前几步,将其接过手,搭在臂弯。
路柏寒在路逸海的正对面坐下,抬眼与他对视。
路逸海的嘴角剧烈地颤了颤,他死死地盯着路柏寒那双蓝色的眼睛,手上根根青筋绷起。
时柯默默地想,路柏寒是路逸海的长子,按年龄猜测,他现在应当正值壮年才对。然而,他看上去却显得苍老很多,鬓角白发横生,面容有几丝颓败之气。
这时,李晋渔扯了扯他的衣袖,投个他一个眼神:现在的情况,我们怎么办?
路家父子一看关系就不好,两个人对峙上了,他们站在旁边未免过于尴尬。
他和时柯的好友关系并没有摆到明面上来,毕竟一个是心理医生,一个是病人。
时柯回眼神: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而且事情似乎是因他而起……
好在管家永远是可靠的管家,他悄无声息地走过来,请李晋渔进电梯,下到负一楼,司机会送他离开;再请时柯回到卧室。
这时,路逸海开口道:“路柏寒,你不会真的打算和一个兔子结婚吧?不要丢了我们路家的脸!”
话里是满到溢出的鄙夷。
时柯按电梯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同性婚约已经合法多年,但社会上仍有很多年龄大的人看不起同性恋,路逸海显然是其中之一。
时柯心中的火蹭蹭往上冒,就在他思考要怎么反击这个老封建时,路柏寒开口了。
“对。”他的声调很冷,“你打算如何管我?”
时柯蓦然回头,看向路柏寒,快步走到沙发前,在路柏寒身旁坐下。
唱了这么久的“已婚夫夫”独角戏,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路柏寒配合他的一天!
看来路柏寒着实不喜他的亲生父亲。
“实际上,我已经和老公结婚了。”时柯娇俏地挽住路柏寒的手臂。
时柯明显察觉到,被他靠上去的身体变得僵硬。
时柯暗道:咦,路总的表现,怎么有一股子纯情味?
反差过于大,有点可爱。
路柏寒偏头,眼眸一压,凉薄的蓝瞳盯着时柯。
时柯根本不带怕的,回敬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路柏寒沉默地收回视线。
听到时柯的话,路逸海狐疑地看着他们俩,见路柏寒竟没有反驳,大怒道:“路柏寒,你疯了!”
路柏寒的眉眼间尽是冰冷。
不像是对待亲生父亲,而是面对仇人。
时柯的视线捕捉到了路柏寒的动作,心想,路家父子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差,而是差到了极点。
从时柯遇到路柏寒起,路柏寒一直都表现得极其冷漠,对万事万物都漠不关心;但现在,他的冷漠里多了锐利的锋芒。
他第一次看见路柏寒的情绪波动这么大。
如果有一张记录路柏寒感情的折线图,那么此刻,折线怕是已经突破了图标的最下限。
一刹那间,时柯陡然觉得路柏寒变得鲜活起来。
如他在书房对李晋渔所言,他面对路柏寒时,总会不自觉地把他当成一个书里的纸片人,类似玩家面对游戏里的npc。
怎么说呢,之前的路柏寒,不近人情,在时柯看来,冷冰冰地像个机器,有一套被设定的代码,行动完全依据代码的固定逻辑。
可现在,时柯意识到,他不是一个被寥寥几句话几行文字塑造出来的刻板印象的纸片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虽然他总是很冷漠,但他有自己的情绪和欲望——他嗜甜,面对黎叔态度温和很多,会有无奈的时候,不适应亲密的接触,还反感刻薄封建的父亲。
——他有一颗滚烫的、正在跳动的心。
时柯情不自禁地弯起眉眼,脸上浮现温暖的笑意。
但这一抹笑被路逸海看见,便觉得分外刺眼。
路逸海厉喝道:“路柏寒,你居然瞒着我结婚的事情,娶了一个有辱门楣的男人!”
路逸海从宋家小辈那里得知消息后,便怒气冲冲地赶到路宅,没有查证过实情,又或者说,他早已失去能够查验路柏寒消息的权势。
时柯心里呵呵一笑。他看向路逸海,佯装天真地说:“其实我以前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老公从来没对我提起过老爷子您呢?”
他顿了一下,然后苦恼地说:“现在看见您老人家后,我就能理解了。唉,当长辈的,年纪大但不能老糊涂呀,您的思想这么封建古板,在外面很容易给老公丢脸的,有辱路家的良好家风。”
一番阴阳怪气的话下去,见时柯都胆敢对他出口不逊,路逸海气得脸红脖子粗:“路柏寒,这就是你的好妻子!你就任由他如此对待我?”
路柏寒挑了挑嘴角,没被时柯挽着的那只手拿起桌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