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整整下了一夜,直到破晓时分,风声才渐渐收了下去。
周铮羽从床上下来,看到果儿穿着一件小皮袄,正盘腿坐在木桌边的凳子上,抱着一块干瘪的生红苕“吧嗒、吧嗒”的啃着。
见到他醒了,女孩朝着他咧嘴一笑:“懒猪。”低头继续啃着那块生冷的红苕。
“真是西边升起红日头啊!”周铮羽走过去,摸了摸她圆滚滚的头,笑着说道:“竟然起这么早,胃口还挺好,咂咂,难得。”
刚一收回手,他突然想起了黑山的尸体……昨夜突逢风雪,那尸首并未全烧掉,会不会……!
当下便不敢耽搁,几步走到门前,提了一旁的铁枪便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已是一片白雪皑皑,远近的山峦、树林已尽数披上银装,天空依旧阴沉,无垠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着……今年的冬天,果然提早到了。
一脚踏进雪地,积雪竟然没过了大半只小腿,周铮羽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气,看着四下的飞雪,皱起了眉头:这雪如此厚重,去往雪漫城的路,怕是走不了。
迈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子,他费力走到了昨日挖出的坑边,刚扫了一眼,顿时,一股寒意爬上了脊梁!
原本被草草覆盖住的坑,此刻已经被刨开,黑山的尸体已经不翼而飞!
“难道……也诈尸了?”周铮羽心头一阵慌乱,仔细察看起那坑中的情形:
只见坑内一片凌乱,焦黑的木炭散乱在坑中,其间扔着大小不一的黑红色肉块,看上去颇像未焦化的尸块。
坑里铺了一层浅浅的积雪,雪下掩映着少量血痕,这血痕隐约延绵到了坑外,指向山坡一侧突出的石台之上。
那石台在山坡侧面的更高处,其上堆叠着数块巨石,从此处望去,看不清楚其中光景。
周铮羽深吸一口气,狠狠压下心头的狂跳,紧紧握住铁枪,循着血痕朝着石台方向走去,才走了几步,便在雪地上发现一小堆蜿蜒的凸起。
朝着那凸起,周铮羽用枪尖一挑,一根冻得发硬的肠子便被挑了起来!
这肠子约莫三、四尺长,已冻成一团弯曲的硬物,惨白的肠衣上挂着缕缕已结晶的血丝。
定是黑山的肠子!周铮羽胸中一阵作呕,忙将长枪一抖,那肠子顿时便被甩了出去。
看来,黑山的尸首已被分尸,既然如此,他应并未尸变,那……将他扯出之物……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周铮羽目光炯炯,望向血痕指引的方向,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一股凉意也慢慢爬上了背脊。
突然,他看到石台之上似乎有一团漆黑之物,但盖着雪,石台又在高处,着实看不清究竟是何物。
咬了咬牙,双眼闪过一丝厉色,他迅速转身,往洞屋方向跑了回去。
回到屋里,周铮羽关了门,从衣柜中找了一件厚重的皮毛穿上,又扯了一个毡帽护住头颈,再将雁翎刀、弓箭、箭壶一一配挂于身上。
他走回门前,转头正色对果儿道:“我要出去一会儿,过一会儿,无论外面有何动静,都不许出门!可清楚了?”
果儿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定要栓好门,不能出去!可清楚了?”他故作严厉,又大声问了一句。
果儿吓了一跳,周铮羽平日极少如此和自己说话,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末了,朝女孩微微一笑,他猛地拉开门,跨了出去,立刻反手把门关了起来。
同时,喝到:“把门从里面栓上!快!”
果儿只得从凳子上下来,光着脚,走到门前,将门从里面栓住。
随后,她听到周铮羽试着推了推门,再之后,一阵踩着雪走路的“嚓嚓”声便渐渐远去了。
果儿站在门后面,双手摸着厚重的门板,慢慢闭上了眼睛,一根隐约的红线从她眉心浮现!
周围的空气似乎粘稠了起来,她闭着眼,微微转动着脑袋,似乎在聆听什么,又像是在感觉什么……
突然,她的双眼猛然睁开,目光中带了一丝恐惧,她伸出粉红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上唇,眼神中旋即又透出一种渴望,或者……贪婪。
风似乎大了些,雪片随风翻滚,砸在脸上微微有些痛,周铮羽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座石台。
鹿皮靴带着雪粉,迈出了最后一步,随着“碰”的一声闷响,双脚踏到了石台之上。
这石台是一块完整的巨石,一半深埋进土层之下,一半从山坡向外延伸出去,仿佛一条伸出口的舌头。
石台之上很平整,约四、五丈长,两、三丈宽,其上还堆叠着两快一人高的巨石,巨石居于中心,将石台分成了内外两部分。
石台的外部被石台本身,以及两块巨石遮挡,除非居高临下,否则无法一窥个中光景。
石台的内侧,此刻则被周铮羽看得清清楚楚:
平整的地面之上,覆盖着积雪,其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尸块,尸块外焦内红,就像炙烤的猪肉。
尸块中央,躺着一具破碎的尸体,它全身焦黑,只剩下一只手臂,胸口被整个撕开,里面空荡荡,没有内脏。
尸体的头滚落在石台边缘,也是焦黑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