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推开,一名黑衣肃卫走了进来,此人浓眉大眼、方面阔口,嘴颚处留了一圈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胡须,瞧着倒有几分忠厚之相。
“马总旗。”邓荀朝来人抱拳肃立。
来人名马雷,镇抚司肃卫总旗官,乃陆延昭最器重的心腹。
马雷扫了邓荀三人一眼,径直走到陆延昭身侧,躬身道:“丹阳郡守金德光送来了二十份请柬。”
说罢,他将手中捧着的一摞烫金红册子呈了上去。
陆延昭随手取过最上面的一本,翻开瞥了一眼,笑道:“哦,三日后是金府尊的六十生辰啊,这边儿的习俗倒是怪,寿宴设在夜里。”
他合上请柬,放回马雷手上,问道:“送来二十册,怎么,给咱每位弟兄都专门写了份?”
马雷笑道:“说是钦使尊贵,地方上不敢怠慢。”
陆延昭瞧了眼一旁的邓荀,捺了捺唇上小胡须,幽幽道:“丹阳地方不太平啊,都去了,木府怎么办?”
“送请柬的人说了……”马雷扫了邓荀三人一眼,躬身说道:“寿宴那日入暮前,丹阳提刑衙门会增派二十名衙役入驻木府,应不打紧。”
“三日后……增派衙役……木彧……丹阳提典……”陆延昭喃喃自语,头慢慢靠向椅背。
他闭上眼睛,若有所思……
过了良久,他猛然睁开双眼,直勾勾望着天花板,脸色阴晴不定。
马雷和邓荀对视了一眼,轻声问道:“大人,可有什么不妥?”
“周铮羽!丹阳骠骑营周铮羽!”陆延昭坐直身子,看向马雷,双目如电,急问道:“我记得此人麾下有八百骑兵,正在外驻,你可知他外驻何处?”
“周铮羽?”马雷愣了愣,想了想,才道:“我记得,丹阳骠骑营驻防于雁门道赤谷堡,离此地……六百里。”
“六百里……雁门道这种路,骑马至少得要两日吧。”陆延昭略一思索,看向邓荀,问道:“木云娘是两日前拂晓之时死的?”
邓荀忙躬身:“是。”
“木云娘乃木彧独女,这周铮羽……”陆延昭双目熠熠生辉,向邓荀追问:“我记得他是木彧的弟子?”
“何止是弟子啊。”邓荀双眼一亮,忙道:“他是木彧袍泽遗腹子,是木家养大的,听说,去岁中秋之时,周铮羽还和木云娘定了婚约!”
“哦……是了!”陆延昭猛然双掌合击,恍然大悟道:“大抵如此,原来如此啊!”
马雷看了邓荀一眼,轻声道:“大人的意思是……”
陆延昭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缓缓道:“若是骤然得知养父被押,未过门的妻子死得如此不堪,你们说,周铮羽会如何?”
“那定然不能忍啊!”马雷眉角一扬,面现愠色,仿佛说的是自己:“只要是个爷们儿,都不能忍!何况,还是一个领军在外的将领。”
“所以,尸首要赤条条扔下来!”陆延昭脸色也变得颇为难看,一字一句道:“为的,就是让众人皆知!”
邓荀眉头一皱,恨恨道:“我说嘛,寻常凶徒哪有这能耐,果然另有蹊跷,是哪个活腻味了,胆敢在咱们眼皮下犯事!”
“哼!”陆延昭眼角抽了抽,冷哼道:“天高皇帝远,有人当咱们草包啊。”
“大人的意思是……”马雷皱眉道:“有人想激周铮羽兵变?”
陆延昭又拿过一份请柬,却不打开,放在掌中抚摸良久,才说道:“不!周铮羽不会冒然兵变,或者他没法兵变。”
“这是为何?”马雷、邓荀异口同声。
陆延昭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周铮羽若是兵变,这事儿啊,就搞大了,朝廷、雁镇都督府势必深究,于各方不利。”
马雷恍然大悟,恭维道:“大人慧眼如炬,洞察入微!”
邓荀依旧有些懵,问道:“那周铮羽知道消息后,会如何?”
“呵呵呵……”陆延昭发出一阵干笑,将请柬丢回马雷,幽幽道:“刑案非肃卫之责,静观其变吧。这丹阳啊,果然庙小,妖风大!”
……
“嗖!嗖!嗖!”
箭雨划过长空,惊得一只苍鹰掠空遁去,几根尾羽盘旋于空中,久久不落。
十余名蚩蛮骑兵被射下马来,剩下的人扔下劫掠所得,朝山谷北方仓惶逃去。
宛如闷雷滚滚,阵阵轰鸣响彻山谷,片刻之后,大地开始颤抖,无数骑兵从南面席卷而来,马蹄掀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在滚滚黄沙之中,一面殷红色的大旗迎风招展,旗面之上绣了一个金黄的“周”字,旁边还竖写了一列小字:大魏雁镇骠骑。
轰鸣声骤然变弱,烟尘缓缓散去,潮水般的大军止住了奔腾,勒马于一片血腥之前。
上百具尸体横于黄沙之上,鲜血蜿蜒横流,在地上勾勒出一大片殷红的血网。
残破的车架、散落的行囊和残肢断臂混杂、交错,狼藉盈野,举目看去,竟然没有一个活口!
“哒……哒……哒……”两人两骑从军阵中走出,缓缓走进那片血腥。
为首那人头戴雁翎盔,身披玄铁甲,约莫而立年岁,身形伟岸,面阔四方,眉目宛如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