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神座。
这神座乍看上去平平无奇，似乎是用纯白的石头堆砌的，可如果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变回发现神座的每一寸都雕刻着精致的画，讲述着神明的历史。
若再用显微镜之类仔细看，变回发觉这些浮雕是在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的。
它们随着神明此刻的行动不断更新着，把新的历史雕刻其上，把错误的历史更正。
这是神座，唯一联系神界和凡间的通道，神明的来去都不得不经过神座。
它的存在甚至比神明更加扬名，无数吟游诗人歌颂它，把它作为将神明送到尘世的天使，没有神座，神明的恩惠便无法传达。
张子鸣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按在苏无的脸上，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同别人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是基本礼仪，不是吗？”
苏无惊讶地看着张子鸣——她又何尝不是一样呢，这里的所有存在都尊重她，恐惧她，这样的直接接触，是不可饶恕的僭越——仅对于凡众而言。
苏无的眸光忽然冷了下来，扫开张子鸣的手，冷声说道：“你如此熟练，定是没少做过这种事——那个姑娘，叫泠花是吗？听幺拐说，你们似乎已经订婚了。”
“当然，我可是她的正牌未婚夫……不过至于有没有求婚我已经不记得了，在她的记忆里我没有求婚，说不定就是在消除的记忆里我求婚了呢？那就要负责啊。”张子鸣耸耸肩，侃侃而谈。
苏无忽然冷笑一声，背过身：“你总是这样，轻易答应他人一些不成熟的事，结果，只有我兀自苦恼。”
“哇……”张子鸣无奈地笑笑，“你说话好像林妹妹诶。”
苏无瞥了他一眼，说道：“若神明没有其他事，便离开吧，记忆，是不会交还与你的。”
“诶？真小气……”张子鸣郁闷地喃喃道，“那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我还要确定一些事呢。”
苏无愣了愣，前一刻还有些郁闷的目光中忽然涌出希冀：“确认何事？”
张子鸣笑笑，走到苏无背后，矮下身子，嘴唇几乎吻在苏无的耳廓：“确认其他神明的态度——当然，苏无小姐的态度，我已经大致猜到了，我也会如你所愿哦。”
“如我所愿？你知道我所愿为何事？”苏无的目光重新阴沉起来，她的情绪似乎永远都不会表现在脸上，而是随着目光缓慢起伏而已。
张子鸣摊摊手：“你给人类留下了这么多机会，我要是再猜不到，那我的这对眼角膜就可以捐献给有需要的人了。”
苏无沉默片刻，目光还是盯着神座：“既然你都猜到了，何必再来找我？照你的性情，不是一意孤行就好了吗？”
张子鸣苦笑着挠挠头：“话是这么说，但不知道其他人的态度，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会不会是为了杀掉我而下的埋伏呢？像神明这么闲的存在，为了有趣所以大费周章地折腾我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鄙夷的目光从苏无的眼睛里飘出，落在张子鸣身上：“为什么消除了记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像是得了被害妄想症一样呢？”
不等张子鸣说话，苏无就无奈地摆摆手：“放心吧，到目前为止，高天的神明还不知晓凡尘的事；但身处凡众的神明，对你的计划很感兴趣，但肯定不会抱以肯定的态度。”
张子鸣一下子就抓住了这段话的要点，他皱皱眉，不安地问道：“身处凡众的神明？你的意思是说，凡尘不止有我们两个神明？”
苏无看着神座，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充耳不闻。
可苏无没有明确反驳，那就很说明问题了。
“你说的，是伪神吗？”张子鸣冷声问道。
看着张子鸣的表情严肃起来，苏无才终于开了口：“并非是他，伪神？你居然这么叫他，未免太看得起凡众了。不过是得到了枪支的蠢猴子而已，充其量也只会用枪砸人，却不懂地如何开枪。”
张子鸣点点头，心却提了起来——如果真的有第三位神明，还不同意他的计划，那麻烦就大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张子鸣转过身，向外走走去，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可以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吗？我发觉体内的神力在排斥我，若并非如此，我的力量早就恢复到全盛时期了。”
苏无侧过身，绯红色的眸子中神情复杂：“许是你做的错事太多，伴从们的虔诚动摇——伴从们的虔诚也是会影响神明的力量的。”
张子鸣猛地一撇嘴：“啥破理由，真当我傻子呢？不想说就算了，走了。”
笑话，神明的力量怎么可能会受伴从的影响？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苏无的确瞒着他一些事情，否则也用不到消除他的记忆了。
不过现在看来，她隐瞒的事情还不会对他的计划造成威胁——这就足够了。
………
幺陆看着幺拐不忍直视的身躯，发觉它的伤势更像是被打的——是谁下这种狠手？
幺拐迷迷糊糊的，幺陆问了半天也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等幺拐清醒一点了。
然后，孙向云走过来，拍拍幺陆肩上的鳞片：“我说，周围的……都是你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