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泠花,也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牢房里实在是太冷了,寒意像是病毒一样从口鼻吸入,在瞬间侵占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抗体尚未产生就被尽数消灭,人体的产热系统像是瘫痪了一样,只剩下战栗的骨骼肌证明机体正在拼命挤出热量。
秦玉蹲在铁床上,一动不动——或者说无法动弹,极度的寒冷让她的身体像是钢铁一样僵硬。
只有唇边越积越厚的白霜证明着她还活着。
泠花悄悄握拳,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熄灭了的火炉,眼眸中只剩下心疼。
“秦玉小姐……”泠花一边呼唤着,一边脱下外套,披在秦玉的肩上。
死鱼眼般的眼珠稍稍转动,里面满是暗红色的血丝——因为寒冷,她甚至无法睡觉。
安逸冷冷地转过头,质问老人:“为何火炉熄灭了?”
老人一愣,讪笑一声说道:“啊……泠花小姐不是说最大程度的削减物资吗?我寻思着犯人的物资就干脆……”
冰冷的刀刃贴在老人的脖子上,几乎溢出眼眸的杀意让老人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们这是在违抗高天的神旨!”安逸咬牙切齿地说道,“神明吩咐过,决不能让她死去的!”
另一位老人连忙走近两步,辩解道:“她……她不是还没有死吗?”
安逸怒火中烧,刀尖直逼另一位老人的眉心:“油嘴滑舌!”
“安逸。”泠花的牙齿在打颤,她无法想象秦玉是怎么撑到现在的,“带秦玉小姐去我那里。”
安逸把刀收进袖口,带下一滴血珠。
安逸进入牢房,敏锐的温觉告诉他这里至少有零下三十度——到底是怎样的意念支撑着秦玉苟活下来?对人类的信任?还是……
对舒正阳的愧意?
老人惊愕地看着安逸背起秦玉,随泠花缓步离开,立刻抬起手说道:“泠花小姐……她是……”
黑洞洞地枪口忽然堵住了他的嘴,泠花的目光少见的阴狠起来:“是什么?是犯人?折磨要塞军,我看,你们才是犯人!”
安逸扭过头,瞥了老人一眼:“如若再多言,审判自会穿过你的心脏。”
老人抿着嘴,恐惧的眼底深藏着怨恨——在他看来,一切都不过是仗势欺人而已。
凭依着神明的偏爱,在地下居住区垄断了所有的权力——早知道会这样,就应该直接杀了秦玉才对!
几分钟后,安逸把秦玉放在了床上。秦玉的腿一直曲着,因为寒冷,她的身体无法伸展。
孙向阳悄悄跑过来,把神力注入到秦玉体内——伴从未经允许,给予凡人神力是巨大的僭越,但孙向阳相信,神明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在神力的滋润下,秦玉的身体一点一点恢复了血色,眼睛中也终于有了些神采。
看着秦玉的身体逐渐躺平,泠花的心才重新沉进肚子里。
“感觉怎么样?”泠花温柔地问道。
秦玉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像是破掉的留声机。
“寒冷的气体损坏了她的气管和咽喉——不要说话了,秦玉小姐,先休息一会儿吧。”孙向阳趴在床边,心疼地说道。
秦玉缓缓地闭上了眼,她的拳头紧握着——她的灵魂已经被玷污了,被悔恨玷污。
她仿佛感受到了舒正阳的绝望,那种即便知道身边的人能救自己,但仍然没有伸出援手的无助感。
像是死神一步一步走来,被赋予希望的同伴却亲手死神开门,任由死神的镰刀斩在自己的喉咙上。
秦玉现在迫切地想见到张子鸣,想知道能让自己赎罪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她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了,并非冰冷的折磨,而是悔恨的折磨。
舒正阳为了救她而被子弹命中,可最后,自己还是选择了可笑的信念。
安逸替秦玉把了脉,眉头稍微舒展:“泠花小姐,秦玉小姐的状况好了不少——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泠花站在床边,握着秦玉的拳头:“开放物资,提高每天发放物资的上限,平均分。”
“平均分?”安逸皱眉,“泠花小姐,您可能不知道,无数的历史证明,平均主义是不可取的,哪怕是现在也一样。”
“照做吧。”泠花的声音寒冷下来,她也受够了那些愚妄的凡众了,哪怕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人类的欲望就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时时刻刻悬挂在人的头顶,不加以管控,早晚有一点会掉落下来,把权座上的人从中劈开——她必须做些什么。
泠花大概知道张子鸣为什么会选择自己了。
她时刻仰望圣母的理想,却从不会走向圣母的仁慈。
………
“神明,我从不知道,伴从也是会喝醉的。”幺陆看着睡得像死猪似的赵则和孙向云,沉声说道。
“当然不会。”张子鸣把桌子上的最后一杯酒喝完,笑笑,“是我让小云云睡着的,而赵则……他是个伪伴从,伪神可没法给他免疫酒精的完美身躯。”
“那……您为什么要留下我?”幺陆看着满地的酒杯,真想不到,他居然会和旧神及其伴从喝酒。
张子鸣站起身,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