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缙听着微微笑,想着那女人被人逼着背家规,会是怎么一个光景,他随意恩了几声,权当是知晓了,眼见吃的差不多,便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你们夫妻一起下去睡吧,小如怀着身子,不宜熬夜,这边不用你们侍候!好好休息去。”
岳离和如绢是夫妻,两个人都跟了他多年,早就情投意合,一年前,他给他们成了亲,如今,这如绢是唯一一个侍在他身边的侍婢,不过,最近怀上了。
岳离的目光在如绢的脸蛋上掠过时,内敛的他,难得露了笑,如绢也温婉的一笑。他上去牵了她的手,却没走,想到了什么,又禀了一句:
“爷,太后让人从宫里传出一句话!”
提到那精明的老婆子,萧缙抬了头:
“什么话?”
“安嬷嬷来传的,那人是特意来看宁侧妃的伤的,说:家和方能万兴事。王爷一娶众美,日后后院雨露得均沾。早早诞下麒麟子才好。”
又是为后院夜宿一事。
萧缙面色生冷,讥讽一笑。
杨固一直相伴在侧,闻言,差点气岔,茶水都卡的喉咙里了,咳了好一会儿才笑,指着黑沉沉的窗外道:
“缙兄,瞧瞧,外头天色可不早了,今儿个可要翻牌夜洞房去?”
他呀,寻到机会就侃。
遭了冷冰眼,杀伤力十足。
他哈哈一笑,摸鼻子自找台阶下:
“成了,别用眼神杀人。当我没说,你就继续当你的苦行僧,就让你的美人儿去独守空房去,我管不得,睡觉去!”
拍拍屁股,笑着离去。
岳离也相携着爱妻回房。
时,夜已深,萧缙没有回房睡,而是去了书房,没惊动任何暗卫过来侍候,凡事亲力亲为。
点灯,泡茶,收拾一下自己的书桌――他都会弄。
他绝不像一般亲王那么讲究礼节,天生娇贵,自幼失去母亲的照看,他在生活自理能力上,比任何人能力都强,后来五六年的军营生活,将他磨砾的越发的成熟稳重。
再如何艰难困苦的事,他都经历了,这些小事,他做来麻利的很。
黑亮的房间里,亮起了灯,一盏一盏,将书房点的分外的明亮,他四下环顾了一下,屋子很大,摆满了书,书香浓郁中,似乎少了一些什么,显得倍感冷清,令他恍惚的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那些事,很遥远很遥远。
不仅隔着时间,而且还隔了一个空间。
曾经,书房内,有过那样一个姑娘,与他挑灯夜话,温温细语,柔情似水……
那是属于前世的记忆!
已经遥不可及。
完全触摸不到。
如今,他的身侧,寻不到没有她的身影,那寂寞,便因此而来。
萧缙眯了眯,执一盏八角琉璃灯,独自一人站在江山地形图前,静静的睇着,目光在一处一处的流连。
三千里江山,那些画着红旗的地方,皆是他这些年带人去打下来的。
他的手,沾满血腥,人命。
那些他走过的地方,曾经血流成河,锦绣江山是白骨堆积得来的,而他横刀立马沙场,流血受伤,要的是并不是皇位,不是流芳百世,而是天下太平,是百姓安宁――有志向的男人都会这样一种抱负。为自己,为自己的国家,为自己的百姓,尽绵薄之力。
帝位,对于有抱负的男人来说,从来就有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可在他看来,并不是。
黑猫白猫,只要能抓老鼠,就是好猫,谁做皇帝,那不是一件紧要的事,最最紧要的是,那个皇帝能不能为民谋利。
皇帝的贤达,关乎的是百姓们的寻常日常的安稳。
若,帝是明君,他甘为臣,过自己平淡的日子,享世间清宁,乐一身自在。
后来,他才知道,身为皇族贵戚的无奈!
权斗底下,没有道理可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是法则。
国,不留祸根。
若要国祚永远,斩草,除根,才能免患――
这种政利争斗,是惨烈的,是没得选择的。
他是无心皇位,可是,有心那位置的人,免不得将他视作第一竞争对手。
功高,便是自寻灭亡。
如今,太后和摄政王一起把持朝政,那个精明白女人怕摄政王坐稳了会对她不利,所以,在朝堂上,对他多有倚仗。
可那也是一时权宜之计,一旦有朝一日,她大权在手,除掉摄政王的同时,恐怕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他。
他若听之任之,再不去争得一席之地,不久的将来,西楚的会出一个女皇帝,萧氏王朝将一去不回,整座江同将成为宁家的囊中之物。
所以,他不得不争。
身在这盘棋里,万事不由己。
比如,娶妻。
一个两个,皆不是他要的女人。
君临天下,不及得一心头人,什么雨露共沾!
狗屎!
他的目光最后落到了一个地图上某处座标,上面写了三个字:秦山关。
极喜,也极痛,尽在那里。
那三天,宛似一场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