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瑾年皱眉的幅度轻不可见，但是黎慕捕捉到这个细微的变化。一个玩画笔的，面部肌肉走向的异样一眼就能看出来。
黎慕转过身，似乎是放弃了，明亮的眼睛都变得灰扑扑的，“我知道了。”
他安静着，拿起画笔继续在画布上描摹。
本来活跃的气氛突然就沉闷下来，就像突然又回到之前的宅子里，死了一样的毫无生气，这股腐朽的气味虞瑾年浸在里面六年，今天却觉得浑浊到无法呼吸。
只有黎慕能够替他把这些味道清除，为他带来一点生机。
虞瑾年靠近黎慕来寻找干净的空气，伸手搭在黎慕肩上，他手背上的血管泛着浅浅的蓝色，指尖精致，但是黎慕沉默地瞥了一眼，继续作画。
被无视的虞瑾年轻声说：“你父亲已经离开六年了。”
颜料接触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黎慕高挺的鼻梁连接着深邃的眉骨，虞瑾年看不见黎慕的眼神，但是能看到他起伏的胸膛，还有微微颤抖的手指。
“因为他不在了，所以才要在家里留下一点他的痕迹，但是你不一样……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健康快乐的长大，然后再离开我。”
虞瑾年不自觉用力捏住黎慕的肩膀，掌心按着黎慕突出的锁骨尖端。
“原来的画已经氧化，你可以画上你，小妈也该试着接受现实。”
黎慕仰脸和虞瑾年对视，突然露出一个异常漂亮的笑容，“如果我和父亲长得像，我就是画上我，小妈也可以把画上的人当成父亲，我说的对吗？”
虞瑾年微怔，“什么意思？”
黎慕反握住虞瑾年的手，少年的体温一直偏高，像是一个小暖炉贴着虞瑾年。
“刚才是我太孩子气了，逼着小妈做选择。如果小妈想父亲了，看着我也是一样的。”
黎慕的嘴唇是薄薄水润的菱形，说起话来唇角像是笑着似的，天生上扬的嘴角让他难受也像是在微笑。
他垂下眼帘，睫毛挡住碧石般的眼睛，“如果这样能小妈多看看我，我觉得也挺好的。”
“不是这样的…”
虞瑾年解释的话语被黎慕打断，“zachary这次有作品可以拍卖吗？”
黎慕眨眨眼，好像什么都发生一样。这么懂事的黎慕让虞瑾年有些不适应，他才十八岁，有些脾气才正常，这么小心翼翼的……
对上黎慕期待的眼神，虞瑾年点点头，“有，只有一副《笼中鸟》，很多人都盯着，但是我会拍下来送给你。”
“真的吗？谢谢小妈！”
黎慕喜笑颜开，激动地站起来就扑向虞瑾年。
双臂紧紧地搂住虞瑾年的腰，眼神明亮地像是装进万千星星，和少年的躯体柔韧相反的是虞瑾年的僵硬。
被这样清爽味道包围，让虞瑾年联想到他去过的下雪时的北欧森林，白雪皑皑、一尘不染，能让他暂时忘却空虚和烦恼。
但是虞瑾年不得不承认，黎慕既纯洁又诱惑，无意中流露出的魅惑让虞瑾年惶恐又自我怀疑。
纤细有力的腰肢、精瘦有力的双臂、还有年轻无害的面容……黎慕的一切都散发着迷人的气息，而黎慕又是这么信任地靠在他的怀里，想让他多疼爱、多看几眼。
虞瑾年抬起手，最终克服犹豫，摸了摸黎慕柔顺的头发。
如果虞瑾年将来会把他当成替身，倒不如早点接受这个预设，如果替身能够以假乱真，甚至主动利用替身的优势呢？
都是逢场作戏，谁先当真谁就输了。
黎慕听着虞瑾年频率错乱的心跳声，嘴角的笑意张扬。
四周后，画展顺利举行，黎慕明显感觉到虞瑾年的眼神越发不加掩饰，只要黎慕出现，虞瑾年的目光就如影随形，但是黎慕却避免和虞瑾年直接对视。
他躲过虞瑾年在远处投来的目光，转身微笑着接待lee。
“lee先生，欢迎您代表星艺术来参展，您是策展的前辈，您能来我真是非常荣幸。”
口吻礼貌但生疏，在和lee握手的时候，黎慕用小指搔着lee的手背，成功收获lee痴迷的目光后，黎慕继续保持礼貌微笑引导他向内去。
现在有第二个人的目光黏在黎慕身上了。
黎慕第一次做画展的主理人，忙碌穿梭在各路精英名流间，但是他表现得很出色，举手投足都礼貌有度，加上不用打理就足够惊艳的外表，青年才俊、独当一面的黎慕成功吸引了众人注视。
他口袋里的名片都可以凑出一副德州纸牌，男男女女、全都向他抛出橄榄枝。
虞瑾年在远处听着蔡诚耀诉说他在d都里盘下价值千万地皮的豪举，心思却早就随着黎慕而去。
自从那次黎慕主动抱过虞瑾年后，就一直冷着虞瑾年。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是黎慕借着要举办zachary画展，每次都是匆匆和虞瑾年见一次就离开了。
这样冷淡了一个月后，虞瑾年感觉自己再不和黎慕说点什么，自己的肺部就要充满灰尘。
——来自那栋华丽腐败房子，来自周围这些纸醉金迷的人们，只有黎慕的清新气味才能让他稍微感觉舒服。
但是黎慕却有意无意地躲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