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卷山岚,朗月挂树梢。
幽篁殿偏殿中,林晚宜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眼睫微颤。
烛火簇簇,暖橘调的光披洒在床榻边的周夫人身上,柔和恬淡。
见林晚宜醒了,周夫人伸手探她的额头,并无异常。悬了半日的心总算放下来了,长长舒了口气。
“可有哪处不舒服?”
烛光晃眼,林晚宜惺忪朦胧的睡眼半睁半垂着,抓住额上未撤去的手,轻声唤:“娘。”见到亲人,眸底迅速蒙了层水雾,可怜巴巴地瞅着周夫人,隐隐带着哭腔,“娘——”
许是受了惊,炎炎夏日,她的指尖凉凉的,冰得周夫人心尖儿疼,反将她的手拢在掌中,拨开她侧睡时黏在颊边的碎发,温声道:“有娘在,灿灿莫怕。”
她自小娇生惯养,飞虫都少见,遑论蛇了,当真吓得不轻。
就眨眼那一霎的黑暗,那条翠蛇竖着阴冷的瞳仁幽幽盯着她,尖牙锋利,在暗夜里闪着寒光,仿佛要找她索命,她一哆嗦,滚进周夫人怀里,湿漉漉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再不敢眨眼。
鼻音浓重,哀戚戚地问:“怎么办?还是害怕……”
周夫人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皇上听闻此事,着人将行宫内翻了个底朝天。你也知道的,宫人们尽职,羽林军也帮着巡查,连只蛐蛐都不放过,眼下行宫里干干净净的,保管伤不到灿灿。”
知她害怕,根本不提那字,低头看她强撑得泛酸眼尾的泛了红,手掌缓缓覆上去。
“你二哥哥也来了,跟着忙到天擦黑才走,灿灿不信旁人还不信他啊?”
许是手掌太温暖,又或是娘身上熟悉的味道叫人安心,黑暗中的蛇影消失无踪,恐惧也渐渐消弭。
林晚宜眨眼,将积攒在眼睫上的泪全数糊于周夫人掌心。
“我要娘陪我睡。”
外边天全黑了,行宫宫门早已下钥,要在行宫中住一晚了。
周夫人感觉到掌心湿润,移开手,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花脸猫。”细细擦拭她的眼尾,望着她,满眼都是宠爱,“娘陪你。”
林晚宜成了周夫人的小尾巴,沐浴洗漱时也不肯离。睡下时,如幼时一般,缩在周夫人怀里,眯眼享受背上轻柔的拍抚。
生床铺,她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一会儿捏捏周夫人的腰肉,一会儿绕着周夫人的发尾,小动作不断。
周夫人和她说话打发时间,阖眼低语:“灿灿吓着了,也把娘和你皇后姨母都吓得不轻。”
“都怪那东西太吓人。”一想到就毛骨悚然,她往周夫人怀里钻。
周夫人是想逗她,不想她再困于恐惧中,掠过她的话,拍着她的脊背安抚她,接着说:“你晕过去后,御医来瞧过,说一会儿就能醒。可是距离娘知道消息再从山下上来,中间耗了不少时辰,你竟还昏着,可急死娘了。”
林晚宜抬眼,床幔未放,烛火映在眸子里,照出其中的坚定:“娘,我不会有事的。”
上辈子娘因她郁郁而终,这辈子,为她也为娘,她会好好的。
周夫人不知她话中深意,想着白日里的场面,忍着笑道:“急忙召了御医来,你猜怎么着?原来你近日睡得不好,趁机补眠呢。”
想起上辈子,林晚宜还有些感伤。听到此话,闹了个大红脸,彻底将遇蛇的恐惧抛之脑后,蒙着被子翻身对着墙,哼哼着说:“呀,没法见人了。”
被吓晕就算了,竟然睡过去了,传出去估计都当笑话听。
御医来时,不等搭脉,就听她冒出了句梦话。被吓晕的人,睡梦中气势倒足,怒斥呵退的声音响亮。
殿中安静,骤然出声。吓得年迈的御医坐不稳,险些从凳子上跌落。
宫人们手忙脚乱地扶着老御医,听她只是睡着了,脸上都憋着笑,周夫人和周皇后更是直接笑开了。
不过笑归笑,她没醒来前,周夫人心中没底,一直守着她。
现在她无事,精神也松懈了,现在提起来,更觉得好笑。
周夫人憋笑,告诉她:“别担心,皇后娘娘吩咐过了,没人敢多嘴说出去。”
话一长,就憋不住气,最后几个字露了笑音。
林晚宜掀了被子,扭脸,气哼哼地看着周夫人:“娘笑我。”
颊边酡红,如傍晚天际飘着的红霞。
周夫人清清嗓子,伸手戳她气鼓鼓的脸颊:“娘不好,以后也不提了。”
鼓起的脸被戳下去了,嘴巴又撅起来,扭脸看墙,默了几息才出声:“二哥哥……不知道吧?”
“子安那时跟羽林军一道在花草丛中捉虫,不知道。”
她滚回周夫人身边,抱住周夫人的胳膊,亲昵地说:“那娘别告诉他。”
看她孩子气的模样,周夫人捋顺她压在身下的头发,噙着笑:“好,不说。”
“娘最疼我了。”林晚宜笑得甜,“吧唧”亲了周夫人一口,躺平后问:“跟羽林军一起,二哥哥该如愿了吧?”
外头这么静,细小的促织声都听不见了,肯定花了大力气,羽林军该全出动了,总该说上话了。
好不容易逮到个身边没有长辈,可以随意些说话的时机,哥哥肯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