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就连向来爱找茬的刘仲仪也安静下来,而祁清却只是垂下眸子笑了笑。
周如翡下意识地觉得她好像说错了什么话,因为祁清看起来不太高兴,虽然不明显,但周如翡就是能感觉到。
“太子哥哥,我说错什么了吗?”
祁清像是从什么思绪里回过神来似的,视线对上了周如翡清亮的眼睛。
他笑了笑说:“没有,你说得很对。”
祁清身为太子,其实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顺风顺水,这一点从赏菊宴上有人随意就敢诬陷他就能看出来。他就和历朝历代所有的太子一样受着君王猜忌,既不能结党又不能失势,既不敢参政也不能平庸,但至少他现在还不至于如履薄冰。
祁清心里想着事情,声音更柔和了些:“只是我既然生在皇室,为天下计太平便是我生来的责任,若因一己得失枉顾百姓生死,还有什么颜面享受太子之位?”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我无法替百姓受苦,却享受着天下俸禄,若不能还之于民,内心如何安稳?”
本来是周如翡在问祁清,这会儿自己却糊涂了,她懵懂地问:“我不明白。”
祁清揉揉她的脑袋:“我们生在高门贵族,是因为我们的祖先有所际遇,被大多数人供奉在了高位,实际却并未生产出一针一线、一米一粟,没有百姓种粮纳税,我们吃的用的是从哪儿来的呢?社稷之所以稳定,在于众生各司其职,为君者只有庇佑万民,社稷根基才会稳定。”
“无论结果如何,我会全力推行这篇策论。”
直到离开东宫,周如翡的脑袋都晕晕的。
她虽然不太明白祁清说的那些大道理,但从祁清安静的表情里却能看出来,那篇策论上写的东西会对他造成很大的影响,她不想太子因为自己被连累,但又想不明白沈冀有什么道理害太子,有生之年头一次陷入了难解的纠结。
等回了家,周如翡迫不及待地把东宫的事情说了,沈冀摸了摸胡子,表情半是欣慰半是沉重。
周如翡忍了忍,没忍住,还是问道:“沈翁翁,那篇文章真那么有用吗?为什么你以前不拿出来?还有太子哥哥,他说的话时什么意思?他会因为这篇文章受连累吗?”
沈冀神情复杂地看了周如翡一眼,最后只是说:“太子殿下是个合格的储君,若是将来他能登基,是天下之幸。”
如果可以,沈冀何尝不想趁他还在世的时候推行那篇治水策,可他殚精竭虑,还是没能彻底完善,如今只能倚仗在朝中根基未深的太子。幸好他并非怯懦之人,这篇策论到了他手里也不算辱没。
沈冀没有过多的解释,但他托周如翡给太子带的话的确给祁清提了一个醒,他没有直接在朝会上把策论拿出来,而是找了一个平日和东宫没有交集的清流,暗中将东西交给了这位大人。
皇上见了果然大喜,给这位大人升了巡查御史,由他亲自全面推行,虽然过程中得罪了不少人,但有着皇上的鼎力支持,治水策还是初见成效。
等到了初冬的时候,天气逐渐冷起来,贩卖良民的案子由京兆尹移交刑部,最后又变成三司会审,涉案的文诺言身为户部尚书由失察变成了中饱私囊收受贿赂,户部的陈年旧账都被翻了出来,亏空数目之大令人震惊,甚至因为江州受灾不报牵连到了吏部,大半朝臣都瑟瑟发抖,不敢轻易发声。
而文诺言身为皇后的哥哥,犯下这种大罪,皇上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皇后因此称病不出,文氏一族摇摇欲坠,连带着群臣对太子的态度都微妙起来。
就是在这种当口,负责推行治水策的冯大人上书说当初筹款事宜中部分款项去向不明,虽然具体情况暂未查清,但矛头直指当初负责此事的沈行迟和祁清,如今沈行迟已经辞官,所有压力全都放在了祁清身上,一时间更是人人自危,东宫更是清冷了许多。
周如翡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十分愤怒,自从她那天听祁清说了很多她还听不懂的话,难得萌生出一点想学点道理的心,一直安分守己没捣乱,乖得周遇胆战心惊,生怕她打算憋个大的。这会儿听了这个消息瞬间原形毕露,想要去把那位冯大人绑过来让按着他的脑袋问问到底是谁把治水策给他的,要是太子会贪|污善款,会亲自把把柄送到他手上??
她愤愤不平地和刘仲仪说起这打算,如果是以前,刘仲仪说不定会和她商议一个详细的绑架计划,但这一次却显得异常安静。周如翡等了一会儿就没耐心了,拽了一下刘仲仪的袖子:“说话呀,你就不生气吗?”
“生气有什么用。”刘仲仪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闷闷,他看了周如翡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发火,变回了那个纨绔世子:“小师妹,你知道最近还有什么大事吗?”
周如翡摇头,刘仲仪说:“五皇子的封地定好了,就在椋州,皇上已经命人在建椋王府,再过两三年就能直接出宫。”
刚才还在担心太子的周如翡一下子被这个消息吸引了注意力,惊讶地问:“为什么?上次不是说还没定吗?”
“谁知道呢,可能是淑妃给皇上吹了什么耳旁风吧。”
刘仲仪说起这些皇室的秘密来毫不避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