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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 / 2)

九月初六。天方破晓。山间雾霭浓重,晨风湿润。

别庄的一处院落,此时灯火通明。

春桃回房,撩开床帏看到榻上的姑娘眉心轻皱,额上覆了层细汗,眉间似有愁色,心中便有些后悔昨日放了随行府医出门。

这年朝中事多,西山围场未开。朝廷大小官员为政事劳心劳力,莫说是纵马行猎这等奢侈享受,连京郊这片别庄都少来。

正值年少的世家子弟却按捺不住,在书院学堂闷坐久了,少不得想放肆一通,相约着进山狩猎。

来时那日,舒沅走至半途突发不适,便没再跟去,只就近在这处别庄歇下。

舒沅的父亲是威名赫赫的定远侯。母亲华琇长公主乃先帝义女,自襁褓中便被太后视若亲女,亲自抚养长大。生在这般人家,却生了副羸弱身子,一年里有大半时日都病恹恹的。

舒沅今日早醒了一个时辰,精神不大好,巴掌大的小脸略微苍白。

拥被坐在榻上,梦中阴暗湿冷的画面仍一幕幕地在眼前闪过。不知是睡得不安稳,还是受了梦境的惊吓,舒沅心口窒闷。

她做的梦实在荒唐。

竟梦见了丢失多年的三皇子。还是两次。

前几日出行时,她在马车上不过小睡了一会儿,就梦见她那位未曾蒙面的三表兄即位,发落了一干人等,握鞭打得人鲜血直流,磕头告饶。

醒来时,马车匀速行进,舒沅自被风掀起的帘角看出去,恰好有一人握住缰绳凑到她眼前,正是梦里被打得头破血流的那张脸。

梦境骤然与眼前的景象重合,惹起一阵眩晕。

梦中被打的人与她并不相熟。

舒沅只能归咎于自己没歇好。当即转头往别庄来了。

第二次便是昨晚。漫长而清晰的梦境中,舒沅看着新帝翻阅奏折,商议朝政,正如她幼年时伏在舅舅怀中所见到的一般。

如此梦境,原也没什么稀奇。舒沅年幼时常被太后带在身边,太后不止一次地说过,曾梦见那个丢失的孩子找了回来。

但她醒来后,仍清楚记得那张脸。

在梦中那位新帝面色沉冷,醉心朝政。砌金雕玉的堂室中,他静然落座,手持书卷,正是一个清晰寡欲的帝王模样。

舒沅醒来后便唤来别庄上的管事娘子,差她去隔壁安国公庄子上去打听打听,看是否真有这号人物。

舒沅年年随尊长入寺礼佛,每回都要为那流落民间的表兄祈福,没一次漏掉的。太后年事已高,近两年越发挂念起那个孙儿,虽不在人前提起,无人处时常暗自垂泪。

众人皆是盼着能有些可靠的消息,但始终没有音信。早些年还有人牵着与圣上面容相似的幼儿到宫门前探看,拼着运气想博个鱼跃龙门的通途,可皆是铩羽而归。

……

这场梦做得没头没尾。那股压抑低沉的劲儿却堵在心口。

这种淤堵心头的不适,在看到春桃那张红润喜庆的圆脸时,消解了大半。

在旁侍奉的婢女上前为她穿衣梳头,舒沅揉揉眼睛的功夫,手中又被春桃塞了个袖炉。舒沅没忍住小声说:“我不冷的。”

屋中立了两个鎏金大暖炉,就是外头飘雪,也不会冷着她。

春桃伸手来摸了摸她指尖,舒沅这才发觉春桃有多暖和。春桃咧嘴笑道:“姑娘还是拿着吧。”

用完早膳,舒沅想起那个没头没脑的梦,问起安国公府的马场。

春桃料理好香炉,朗声答道:“就在对岸,过桥便是。”

顿了顿,又道,“去年有人赠马,还没带回府,那马就病了,听说安国公府马场里有熟稔老道的马医,世子便托付人送了去。世子诸事缠身,那匹马大约还养在安国公府的马庄里。姑娘可要去瞧瞧?”

病马。

舒沅心中一紧。

梦里那位三皇子回宫前,便是被养在马庄的。

梦中被鞭笞的赵家幺子跪地告饶的只言片语在耳边响起。“臣下有眼无珠……在当年多有冒犯。罪臣万死莫赎,可父亲他在狱中患了咳疾,望陛下……”

那人接过太监递来的巾子,缓慢擦拭指尖沾染的血滴,淡声道:“马驹尚能死于医手,赵侍郎年近六十,朕唤来院正医治,你可敢用?”

沉浸梦境时,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回忆起来,她梦见的这人冷酷阴鸷,手段狠辣,叫人望而生畏。

正这时,院中传来一阵窸窣声打断了舒沅的思绪,是外来的仆妇压低了声音回话。

辰时未至,外间安静得很。舒沅在屋中坐着,也能听个大概。院外找来的是隔壁庄子上的管事娘子。

林娘子穿一身灰褐色的粗布衣裳,匆匆赶过来,连挽起的袖子都没放下。春桃站在门口引她进门,林娘子摆了摆手:“奴婢不进去,就在门口说。”

舒沅目光落到林娘子身上,这位林娘子的裙边沾了一缕细长枯黄的干草。舒沅看了两眼,又将目光移到她脸上。

林娘子脸颊发红,眼神躲闪,语气甚是不安:“下人看护不力。世子托付的马……还是没救过来,今早被人发现死在马厩里。”

春桃看她说得不大仔细,还想再问两句。话头刚起,就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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