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沈将军便把沈吟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但缺失了十五年的父子情,不是说能弥补就能弥补的。沈将军多年没有关注沈吟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做父亲。
沈将军自认为对沈吟年要求严格,殊不知在他人看来,他对沈吟年俨然是过分苛刻。
而当今的皇帝——董毅,与沈将军同为武将,来沈家做客时,对沈将军的这位寡言少语的儿子颇为喜爱。
董毅是惜才之人,见沈将军对沈吟年极其苛严,便时常来与沈吟年谈心说话,与他切磋剑法。
到后来,甚至董毅比沈将军更加了解沈吟年。
董毅知道沈吟年有个敬重的师傅,虽然沈吟年对他在金陵的那五年闭口不谈,但他时常深夜策马去金陵,然后在第二天天亮前赶回家。
这些,沈大将军一概不知。
沈大将军只知道,这个和他分离十几年的儿子文武双全,颇能给他脸上长光。他喜爱在朋友面前炫耀自己这儿子,让他在众多官家子弟中崭露头角,却从不提起沈吟年过去十五年的生活。
沈大将军逼着沈吟年精进武艺,教导他权谋之术,希望能看到沈吟年与自己同朝为官的那天。
可是在当时,皇帝权欲熏心,官员腐败。朝廷对内党争不断,对外倒行逆施,赋税沉重,导致民怨四起,叫苦连天。
国之将倾,前朝颓势已经显露。
董毅不愿再做朝廷欺压百姓的帮凶,于是他蛰伏朝中,等待时机推翻朝廷。
一连五年,董毅暗地里招兵买马,集结各界有义之士。在此期间,沈吟年也加入他的队伍。
当时,十七岁的沈吟年告诉父亲,自己要去外地游历一段时间,以增长见闻。沈大将军应允了他的要求,却不知道沈吟年只是以游历为借口替董毅招纳贤士。
除此之外,沈吟年还有一个目的:找师傅。
沈吟年这一走,就是两年。他寻遍大江南北,费尽了功夫和口舌帮董毅招来不少能人志士。
可师傅的影子他却是半点没见着。
这一趟,他彻底心灰意冷,往后他便再没去过金陵,一门心思做好董毅的副手。
在沈吟年二十岁这年,董毅发动了政变,前朝皇帝则带着皇后公主乘乱出逃。
后来董毅被百姓拥护为王,封沈吟年为定羽大将军。往后五年。沈吟年北上,将前朝君王以及叛逃的官员统统缉拿,彻底灭了前朝的复国心思。
百姓苦前朝暴政久矣,只觉得沈吟年所行之事大快人心。
常青与胡七说完沈吟年的这十年,已是深夜。
两人走到屋外,坐在院前的台阶上。
胡七撑着下巴,仰头望着一轮明月:“常青,我这个师傅当的真不够格,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沈吟年消气。”
常青笑而不语,良久才吐出一个字:“哄。”
“怎么个哄法?”胡七困惑地转头道。
常青脸上的笑意更深:“你想想,你小时候我是如何哄你的。”
胡七眨眨眼睛,埋下脑袋真的开始回忆起来。
忽然,一个阴影遮住头顶的月光,胡七蓦地回神。她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身前。
那身影背着光,影影绰绰的月光洒在他的半张脸上,勾勒出他分明的下颚线。红色胎记落在他的脖颈间,隐约发亮。
胡七讷住,和沈吟年对视几秒,纳闷她这徒弟怎么走路没有脚步声。
胡七忽然想起什么,她猛地转头,发现身侧已是空空如也,常青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去。
“师傅。”那身影缓缓开口,吐气间带着酒气。
胡七站起身子,皱眉道:“你喝酒了?”
沈吟年脑袋沉沉地点点头,面颊微红,吞吐道:“今日陛下为我办庆功宴,我得多喝几杯,才能套陛下的话。”
他是在说,帮她打听赤露身份那件事。
胡七这才仔细打量沈吟年,发现他一身官服,头上乌发被梳得一丝不苟。
“师傅,我打听到了,”说着,沈吟年轻轻扯住胡七的袖角,拉着她往屋里走,“我们进屋慢慢说。”
胡七看着沈吟年一深一浅的脚步,知道他必然是喝了不少。她撇开沈吟年的手,顺势捏住他的手臂,半推着把他往院子外面送:“你醉了,先回去睡觉。明早再和我说这些也不迟。”
沈吟年眉头一皱,小孩子似的赌气:“不走。”
他站在院子的正中央,任胡七如何拉他,他都如同一尊石像般纹丝不动。
胡七喘着粗气,本想厉声说教他几句,谁知沈吟年忽然垂下眼睛,低喃道:“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他说得很小声,语气里带着小小的埋怨和委屈。
胡七握住他手臂的手松了松,忽然心软。她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叹气道:“为师没有不想见你。”
沈吟年动了动指尖,脑袋依然垂着,低声道:“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是一朝大将军,每天都有许多政务要处理,”胡七连声为自己解释,“我见你这么忙……”
“我不是说这个,”沈吟年转头,盯着胡七的眼睛,“十年前,你说好会回来